主事職所之中。
聽完胡非的話,吳庸臉上的疑惑之色更加明顯。
“下官不明白指揮使大人此話何意?”
吳庸遲疑了一下之後,搖着頭說道。
“吳大人爲陛下分憂本沒有錯,查清郭恆貪墨一案也本是你的職責所在。”
“你只想着徹查此案,將牽涉到的所有朝中官員全部緝拿歸案,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如果真的查清所有真相,會對朝野上下造成什麼樣的後果?”
胡非看着吳庸,語重心長的問道。
聽了胡非的話,吳庸愣了一下,面色越發的凝重,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你現在應該已經查到了不少線索了吧?”
“除了禮部尚書範乾,刑部尚書王惠迪,恐怕還有兵部侍郎王志,工部侍郎麥至德也牽扯此案之中吧?”
胡非看着吳庸,淡淡的說道。
聽完胡非的這句話,原本就已經眉頭緊皺的吳庸忍不住大驚失色,驚訝的看向了胡非,滿臉的不可思議。
“你一定也發現了,他們聯合所貪錢財,也絕不僅僅只有五百萬兩,所貪秋糧也絕不止一百萬石吧?”
胡非看着滿臉震驚的吳庸,繼續說道。
“你…”
“指揮使大人如何得知?!”
吳庸再也控制不住,驚恐的看着胡非問道。
“你要查的事,本座早已調查清楚,但你知道本座爲何沒有向陛下全部稟明,只揭發了郭恆和太平府、鎮江府、北平城三地的承宣布政使司嗎?”
胡非看着吳庸,緩緩問道。
光他這一句話,就足以被認定爲欺君罔上,可是爲了阻止吳庸,他只能如實說出。
“爲何?”
吳庸看着胡非,驚訝的問道。
他驚訝的,不只是胡非原來早就查清了一切,而且居然當着他的面全都如實說了出來。
“因爲本座不想看到陛下無人可用,朝野動盪!”
“你所查到的,只不過是此案的鳳毛麟角,如果繼續查下去,一旦整個案子徹底被揭露,必定撼動大明江山的根基!”
“不怕告訴你,除了我剛纔提到的幾人,牽涉此案的,還有另外三個州府的布政司!”
“他們合力所貪錢財,已達千萬!私吞的精糧更是達到兩千四百萬石!”
胡非看着吳庸,一五一十的說道。
“什麼?!”
聽完胡非的話,吳庸再一次震驚,忍不住驚呼出聲,臉上的驚懼之色難以形容。
“你可知一旦全部揭露,會帶來什麼後果嗎?”
“先不說朝中將有數十名大小官員會被清除,甚至可能會讓數萬人因此喪命!那損失的兩千四百萬石糧食,陛下勢必會下旨追繳!”
“一旦旨意下達,必定引起全國騷動,民間富人莫不因此破產,民不聊生!”
“一旦民怨沸騰,很可能引發動亂,給周邊各國可乘之機!”
“牽一髮而動全身,你可曾想過?!”
胡非看着吳庸,語重心長的問道。
聽着胡非連珠炮一般的質問,吳庸徹底傻了眼,一時之間竟無言以對。
“你追求真相本沒有錯,可是這個世界並不是非黑即白的。”
“此事引發的後果,不是你能負的起責的。”
“此案既然已經揭露,主犯也已經伏法,到工部侍郎這裏便停了吧。”
“這是我的意思,也是太子的意思。”
胡非遲疑了一下,繼續說道。
“太子殿下?!”
聽到這裏,吳庸再次震驚,想起了之前東宮派人來詢問案情進展的事。
可是直到這時,他才明白,原來這纔是太子的真正意思。
“還有,如果民怨積壓,一時不能化解,勢必要有人爲此負責,到時候可能就要有人爲此而死,至於這個人會是誰,恐怕即便我不說你也能想到。”
胡非看着震驚的吳庸,再次說道。
聽到這句話,吳庸忍不住渾身一顫,臉色蒼白,立刻醒悟。
“言盡於此,至於你到底是繼續查下去,還是就此作罷,就看你自己了。”
“之所以想阻止你,不是爲了他們,而是爲了陛下,爲了朝廷,爲了百姓!”
胡非看着吳庸,繼續語重心長的說了一句,然後緩緩站起了身,準備離開。
然而就在他剛一起身的時候,呆立原地的吳庸突然跪在了地上,恭敬的衝着胡非行了一記大禮!
“你這是做什麼?”
聽到身後傳來一聲撲通巨響,胡非緩緩轉身看向了跪在地上的吳庸,和善的問道,可是嘴角卻閃過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其實他早就從吳庸變換的臉色之中看了出來,吳庸已經動搖了。
“指揮使大人心繫陛下,心繫朝廷之心,令下官歎服!”
“今日之忠告,下官已經明白,多謝指揮使大人提醒!”
吳庸拱着雙手,有些激動的說道。
“你我都是在爲陛下分憂,都是爲了大明,何須如此大禮?!快快起來!”
胡非搖了搖頭,略帶責備的說道,接着急忙上前將吳庸扶了起來。
“吳大人,如果朝中有更多像你這樣的官員,何愁我大明有朝一日統一天下?!”
“放心吧,往後一定有更多機會讓吳大人爲朝廷,爲陛下效力,如果日後有用得上本座的,儘管來找我!”
胡非抓着吳庸的手臂,語重心長的說道。
“大人過譽了。”
“不過大人放心,下官日後必定竭盡所能!”
吳庸搖了搖頭,斬釘截鐵的說道。
胡非笑着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轉身向外走去。
當他走出主事職所門口的那一刻,臉上的那抹讚許的笑容就已經消失不見。
吳庸站在原地,目送着胡非帶着一衆手下離開了審刑司,忍不住長吁了一口氣。
隨着胡非帶人離開,候在外面的潘復重新走了進來,看着面色凝重的吳庸,心中疑惑,不知道剛纔裏面發生了什麼。
“大人,指揮使來此是爲了什麼?”
潘復看着吳庸,緩緩問道。
“通知下去,所有人撤回,暫停對郭恆一案的調查。”
吳庸沉思了一下,沉聲說道。
“暫停?大人,不查了?”
潘復愣了一下,驚訝的問道。
“查什麼,此案已結,明日我便到宮中向陛下稟明。”
吳庸瞪了一眼潘復,沉聲說道。
“是,大人,屬下明白!”
潘復頓了一下,急忙拱手行禮,大聲說道。
…
洪賓樓。
二樓包廂之中。
離開審刑司之後,胡非便遣散了一部分手下,只帶着裴傑和春蝶,以及金騎十三衛來到了洪賓樓。
事情已經順利解決,他的心情終於輕鬆了下來,所以便來慶祝一下,順便思考一下接下來的善後事宜。
此事事關重大,必須要做到萬無一失,以免東窗事發。
在吳庸的面前,他曾故意提到了太子朱標,並告訴吳庸,他的意思就是朱標的意思。
這麼做的目的,就是防止有朝一日吳庸拿此事做文章,不過現在連朱標都牽扯了進來,吳庸絕不敢再提及此事,否則必然得罪朱標!
得罪當今皇上和東宮太子,都不會有好下場,吳庸是個聰明人,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接下來,就看吳庸怎麼向朱元璋稟報了,如果順利的話,此事應該很快就能了結。
想到這裏,胡非忍不住撇嘴一笑,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不過,很快他就想起來,郭恆是燕王朱棣的人這件事。
不管郭恆是畏罪自殺,還是被逼死,都跟他脫不了干係,如果朱棣因此怪罪,勢必會對他不利。
所以,現在還不是他高興的時候。
還有,他答應過死去的郭恆,還要保全郭家老小的性命。
想到這裏,胡非就忍不住一陣發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