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珩停下步子，右手握拳在左手掌心上隨意敲了兩下，“德叔看着辦就行。”
謝德有些無奈，即便是聖上賜婚，這府裏也是好不容易有了個女主人，謝珩這態度，哎！
在原地思索半天，謝德覺得王府的聘禮怎麼也不能跌了身份，更不能抹了公主府面子，便興致勃勃地走到庫房去清點物品。
——
清虛的身份經李福安等人多次查實確認無誤，便在謝珩十日之期的最後一日進了宮。
他穿着一身道袍，手臂上搭着佛塵，即便走在巍峨的宮牆內，也毫不漏懼。
李福安用餘光觀察着清虛的反應，他的鎮定從容讓李福安心裏暗暗高看他一眼。
眼看着就要到大殿門口了，李福安小聲提點清虛：“若陛下問起什麼，道長直言便可，陛下早就想見見你了。”
清虛豎掌對李福安道了聲謝，待他通傳後就跨進了大殿。
崇貞坐在龍椅上，面無表情，視線牢牢鎖在清虛身上。
清虛掀開道袍，跪下磕頭道：“清虛觀道長清虛，見過陛下。”
崇貞擡手，冷硬的說了聲“起”。
清虛站起身，目光虛放在地板上。
“聽聞道長已七十有五，可身體健朗，外貌也如而立，有何緣故又如何證明？”
崇貞問的問題，清虛在腦裏已經過了很多遍。
於是，他微微躬身道：“回陛下的話，貧道在四十年前曾見過陛下一面。彼時陛下跟着先帝在道壇祭天，那時貧道就覺得陛下年紀雖小，可形容沉穩，日後必定不凡。”
“今日得以進宮覲見，是貧道的榮幸。”
崇貞目光一閃，身子前傾，“是嗎？”
清虛擡起頭，精明的目光投向崇貞，“先帝在世時，曾去過貧道所在的道觀。先帝和貧道的師傅談了整整兩個時辰，離開時，身邊卻多了個孩子。”
“那孩子亦步亦趨跟在先帝身邊，哪怕走得不算很穩，也絕不讓先帝身邊人抱着。”清虛笑起來，“想必，貧道當時所見，也是陛下吧？”
崇貞終於站起來，從臺階上走下，一步一步走到清虛身前，用手扶住他，“道長果然是個能人！”
崇貞拉着他走到殿門前，伸手指着遠處，一眼望不到邊的宮牆，“大凌的江山握在朕的手裏，朕還要擴大疆土，可總擔心時間有限。”
說到這裏，他緊緊捏住清虛的手臂，“道長可一定要助朕一臂之力。”
清虛沒有立即答應，反而是深深看了崇貞許久，這才慢慢點頭。
見他答應，崇貞開懷大笑，喊候在殿外的李福安，“去，派人跟着道長去觀裏收拾東西。再把乾清宮旁的重華殿收拾好，以後道長就住在重華殿了！”
李福安應下，招呼着太監們趕緊去辦。
清虛來皇宮時是坐着不起眼的青布馬車，現在卻是坐着宮裏的車輦由禁衛護送着出宮。
一路上，清虛面上都掛着淺笑，心裏十分慶幸謝珩提前告訴了他許多，讓他可以在崇貞面前不露怯。
有認出他的百姓，都驚喜地叫着他。
這樣萬衆矚目的情況，讓清虛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清虛觀，清虛的寢房。
禁衛都在道觀門口，清虛小聲地哼着不成調的小曲踏進寢房。
剛一進去，他就被窗邊的人影嚇了一跳。
謝珩手裏端着個酒杯，對着清虛舉了舉，“恭喜道長。”
清虛轉身探出頭左右看了看，趕緊把門小心關上。
他豎起手指對謝珩比劃了一下，壓低聲音問：“貴人怎麼來了？”
謝珩把酒杯往桌上一扔，“清虛，別忘了我給你的任務。伴君如伴虎，你可要小心纔是。”
清虛心裏一凜，立馬恭敬地說：“貴人放心，貧道會按照貴人的指示辦事。”
謝珩滿意地勾脣，臉上的鬼面具也不那麼嚇人了。
他破窗而出，沒有驚動一草一木。
清虛腿一軟，扶着桌子坐下，緩了好一會兒才收拾好東西，帶着兩名小道士入了宮。
謝珩回到府裏換了身衣服，謝德手捧着一張紙走進正院。
“王爺，老奴擬好了聘禮清單，您請過目。”
謝珩接過，敷衍了事地掃了兩眼就遞給謝德，“德叔辦事，本王一向放心。”
謝德嘴角的笑意僵在那裏，繃着臉說：“明日王爺休沐，正好老奴已讓人備好了聘禮和大雁，明日一早王爺別忘了同老奴去公主府下聘。”
說罷，他捏着清單大步離去。
謝珩反駁的話剛到嘴邊，就生生嚥了下去。
寧知從房頂上倒掛下來，“許久沒見德叔如此強硬了，王爺明兒可千萬別讓德叔獨自去。”
謝珩抓起盤裏果子，屈指彈向寧知。
寧知忙躲回房頂，房頂上傳來瓦片碰撞的聲音。
謝珩咬咬牙，揉着太陽穴在椅子上坐下。
成親，呵，對他而言這兩個字實在是太不切實際了。
翌日，謝珩剛起牀，便見謝德站在院門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他動了動脖子，頂着謝德的目光，十分不自然地用完早膳。
府門口，王府的護衛和小廝圍着箱籠，謝珩瞳孔一震，側頭給了謝德一個迷惑的眼神。
謝德笑起來，“如何？一百二十八擡，淨顯我北定王府誠意！”
謝珩轉動着佛珠，默唸了一聲“阿彌陀佛”，硬着頭皮上了馬車。
王府隊伍之壯大，引得一些百姓駐足，礙於謝珩的威嚴，只能不遠不近地跟在馬車後面，想看看他們這是做什麼。
等馬車在公主府門口停下，謝德遞上拜貼了，百姓們才恍然，原來北定王是來下聘的！
“……一百二十七，一百二十八！”有百姓倒吸一口涼氣，驚歎道：“竟有整整一百二十八擡！大公主出嫁，也不過一百零八擡！這北定王也……”
說到後面，百姓緊緊捂住嘴，生怕惹了謝珩的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