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圓,幹完這一單我就想退休了。”

    陸緣生熟練地將好幾柄薄如蟬翼的刀片藏到了自己的袖口,但他並沒有開口說話,而是將想說的話通過意識傳遞到了脖頸後的一張貼片上。

    這張薄薄的灰黃色貼片看起來和普通的張紙差不了太多,但其內部卻密佈着數不清的電子紋路,能夠直接接收和傳遞神經信號。

    陸緣生的視野前出現了一個只有他能看到的問號,他的輔助者小圓在表達着不解,在問號的上方,只要他稍稍擡眼一看,還可以看到一長串的數字正在按照秒數倒數。

    他繼續準備着自己的裝備,並接着通過意識說道:“退休後啊,我就不想幹這些破事了,太麻煩了。”

    “我想去念書,然後拿自己的積蓄在畢業後找個靠山靠水的鄉下,買一塊地,種種花種種樹,提前邁入養老生活。”

    “現在都是科技社會了,這年頭啊,誰還做殺手這喫力不討好的事啊?”

    這次迴應他的是一個過了一分鐘纔出現的省略號。

    陸緣生對着鏡子開始往臉上塗抹不知名的藥劑和妝容,很快,原本還算俊朗的臉上變成了沒有什麼精神的陰沉衰樣,看起來就跟嗑多了的癮君子似的,和之前簡直判若兩人。

    確認了自己一身簡單的夏裝沒什麼問題後,他拿起一個僅露出嘴巴的熊貓面具戴上,又再次傳遞出了精神信息。

    “如果能順利回去的話,我一定給你帶點禮物......哦,你可能也用不到,算了,反正我一定會去再看看你的。”

    “停停停!”這次他的腦海裏響起了個帶些機械音的女聲,小圓趕緊了打斷他,“你立這麼多flag是真的想死嗎?”

    “不,我可不想死的那麼不明不白的,你們誰不知道我最擅長跑路。”

    “放心吧,我可能會死,但不是這一次。”

    機械音的女聲可不這麼想,趕緊提醒他:“記得一定要按計劃行事,但也不要輕信合作方,要是有萬一萬一的情況記得找我們的臥底……”

    可陸緣生沒等對方說完,就直接將脖子後的貼片撕下,斷開了連接。

    並不是他聽不下去對方的提醒,而是小圓已經把這些事情重複了不知道多少遍,全盤的計劃和注意事項早已印在了自己的心裏。

    更何況,他知道自己是真的很會跑路。

    陸緣生做好了一切準備,於是深吸了口氣,那一長串按秒倒數的數字依然存在在只有他能看到的視野上方,心念一動,整個世界彷彿凍結下來,一切事物都變成了灰白色,透露着森森冰寒。

    那一長串數字以兩倍的速度快速倒數起來,他不敢浪費這寶貴的時間,從打開的窗戶向下縱身一躍。

    從十一層高樓下墜的狂風在陸緣生的耳旁呼嘯,本就寒冷的黑白世界愈加劇烈地吞噬起他的體溫,但他早已習慣一般,對這嚴寒沒有任何感覺。

    在幾乎就要墜落到地面的一瞬間,他眼前的數字倒數速度再次加快,周圍原本快速下落的景象一下子靜止下來。

    最後,陸緣生從距離地面僅僅十幾公分的地方輕輕落下,穩穩當當地站在了大街的街道上。

    由於大街上靜止豎立着好幾個如雕塑般的行人,因此他還不急着回到正常世界當中,而是早有計劃般閃身進了一個偏靜無人的角落。

    世界的寒冷與黑白色褪去,街道的嘈雜聲重新回到了陸緣生的耳中,他從角落中走出,舒展雙手的十指後,便把雙手揣進兜裏,悠閒地走在了街道之上。

    原先的神經貼片被他悄悄撕成了極小的紙屑,時不時從他的口袋中掉落出來。

    但是隨後傳來的惡臭氣味讓他面具下的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同時不得不放輕了呼吸,進入了一種氣若游絲的特殊呼吸狀態。

    明明兩側是聳立的鋼鐵高樓,高樓裏的設備和裝飾都十分先進精緻,體驗過好幾天的他也是相當享受,可當前街道上卻無比的髒亂,彷彿很久沒有專人管理一樣。

    在他朝着目的地走去的過程中,經常可以看到隨意躺倒在路邊的流浪漢、醉漢、或者是……癮君子。大部分行人對他們都視若無睹,可也有的行人看起來本身精神就不正常,如同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

    路邊這些毫無防備的躺屍哪怕看起來再窮,也會吸引心懷歹念的人。陸緣生前邊就有一個看起來髒兮兮的小孩在一個醉漢的身上四處翻找,看到有人走過來,動作一滯後隨便抓起點什麼東西就跑。

    這還算好的了,陸緣生還看到幾個紋身的匪幫混混,直接點燃了一個流浪漢用來裝全身家的購物車,他們看着流浪漢邊哭邊試圖救火而放聲大笑,同時不忘給流浪漢再“加點難度”。

    混混們肩頭顯露的紅黑色蜘蛛紋身,還有幾人裝備着有些廉價的機械義肢,這讓所有看見的行人都敬而遠之,更何況是那個無依無靠的可憐流浪漢,他最後只能哭着蜷縮在地面上,任由混混們欺負。

    陸緣生和其他人一樣沒想着去管這檔子事,只是在心裏暗中嘆了口氣,想道:“艾瑞爾德......真不想再來了,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地方。”

    走了十幾分鐘的路程,他來到了自己的目的地,一家閃着三維投影霓虹招牌的“夜光酒吧”。

    他朝酒吧內自然地走去,首先印入眼簾的是門口處的兩位彪形大漢,近半的身軀進行了機械化改造,充滿力量感的機械抓手和上面紅黑相間的蜘蛛圖案,是維持這裏安全穩定的最大保障。

    這兩位顯然和剛剛在街頭欺負流浪漢的混混們是同一個幫派的,不過他們這身行頭明顯比那羣混混高了不知道幾個等級。

    雖然陸緣生帶着面具,但負責安保的大漢顯然是見多了這種客人,目光絲毫沒在他的身上有過多停留。

    舞池裏的人們在亂閃的彩燈下瘋狂地亂扭着,甚至有些人不知道是吃了什麼,旁若無人地就在舞池的陰影角落解放天性,而旁人似乎也對這種情況見怪不怪。

    陸緣生只瞥了一眼就挪開了眼睛,覺得哪怕多看一眼都會髒了自己的眼睛。

    而這,已經是這片街區最乾淨的場子了。但只要客人不影響自己的聲音,管事的幫派成員們也不會干涉客人們享受自由的權利。

    畢竟,在這個由各大幫派暗中統治的艾瑞爾德,自由就是所有人能享受到的第一權利。

    當然,前提是你有錢,有錢人才能享受艾瑞爾德的法律保護。

    陸緣生按照約定來到了一個高級包廂之中,裏面已經有一位穿着精緻的年輕人正在等候,他本來邊把腿搭在桌子上邊抽着雪茄,看到熊貓面具的陸緣生走了進來,趕緊把腳放了下來,堆出了尷尬的微笑。

    “把煙熄了。”

    沒有感情的話語從陸緣生的口中說出,對面的年輕人立刻把雪茄按滅。

    “不好意思,判官大人讓您見笑了,您可以叫我阿信。”

    說着,阿信主動向陸緣生遞上了一張名片。

    陸緣生擺了擺手,沒有收下,他不想和對方有過多接觸,他只管完成自己的任務。

    阿信臉上的笑容沒變,識趣地收回了名片,側過身擺出了個請的姿勢,同時說道:“那就麻煩判官大人跟我來吧,我一會跟您說說本次的計劃的一些細節。”

    包廂的一面裝飾牆應聲打開,露出一條有些狹長明亮的小通道,不知道通向什麼地方。

    雖然對方看起來很客氣,但陸緣生可不會隨隨便便就跟着對方走進去。

    他的世界再次靜止起來,阿信帶着笑容頂在了原地,彷彿一座黑白的雕像。

    陸緣生慢慢走進了這一條小通道當中,仔細觀察着四周是否會藏着什麼機關。通道的盡頭是一個向下的樓梯,底下是一扇正緊鎖着的厚重大門。

    初步確認了這個通道的安全性後,陸緣生返回到了包廂之中,回覆了之前的位置和動作。

    世界再次運轉,色彩重新回到了他的眼中,只是微微有些刺眼,還好有着熊貓面具的遮擋,並不會被人發現這一個小小的細節變化。

    “走吧。”

    沒有感情的簡短語句再次響起,阿信點了點頭,走在前面帶起路來。

    陸緣生依然和對方保持着一定的距離,並且時刻注意着身後門口的情況。

    阿信只是謙卑地帶着路,他對這位頂級殺手的反應並不奇怪,但他哪敢有什麼特別的想法。

    底下那扇厚重的鐵門打開後,是一間昏暗的密室,阿信把門邊的開關打開,明亮的燈光才把這個房間照亮。

    最裏面的牆壁上,懸掛着一個渾身赤裸、奄奄一息的男子。

    他的臉上覆蓋着一整面機械面罩,一根呼吸管從鼻嘴處延出到一旁的氧氣罐,正努力吊着他的命。細看之下,還有血珠從面罩邊緣滲出。

    陸緣生眼睛微眯,看着阿信從一邊的小桌子上拿起一個盒子走過來。

    盒子打開,裏面赫然是一張用低溫保存的新鮮人臉面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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