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能理解這種感覺嗎?”
阿提斯特倒到一半,就突然之間扔掉了那個試劑瓶,手中的軟管也不經意間滑落,其中部分營養液流了出來,緩緩漫溼了周圍的地板。
“把這種骯髒的記憶灌進自己的腦海裏,還要一遍一遍品味着這毫無美感的噁心記憶,甚至不能遺漏每一個細節。”
他雙手抓着自己的頭髮,說話的嘴脣竟有些顫抖。
“一遍……”
“一遍……”
“又一遍……”
“去把自己代入這種毫無藝術氣息的噁心角色.......”
“呵呵.......”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他似乎在突然無緣由地發瘋狂笑,陸緣生有些提高了警惕。
在一陣瘋狂的笑聲,他又突然恢復了冷靜,將雙手從凌亂的頭髮中取出放下,雙眼直勾勾地看着陸緣生。
“是吧。”
“他是該死的是吧?”
他的嘴巴微微張開,嘴角似乎是想笑,卻又笑不出來,就只能時不時像抽搐般動一下。
瘋子。
陸緣生在心裏只有這個想法。
“你想殺就殺,何必問我。”
他內心裏也認爲這人有罪,但若是細究法律,那應該也是罪不至死。
“是嗎。”
阿提斯特抿上了嘴巴,眉頭微皺着稍稍上揚,原本癲狂的狀況看起來平復了一些。
“判官先生是不想殺他嗎?”
“我殺人只看心情。”陸緣生沒有感情地回道。
“是嗎。”
聽到這個回答,阿提斯特機械般地再重複了一次這兩個字。
但很快,他就彷彿回過神來,面容變回常態,腰板也站得挺直了些,同時伸出手梳理了一下凌亂的髮型。
“不好意思,剛剛有些失態了。”
他又一次露出了優雅的笑容。
陸緣生見他的情緒又一次轉變,便不客氣地說:“你要是有病可以去看看。”
“不不不,我只是一個藝術家,必要的感情波動是我靈感的來源。”阿提斯特輕輕搖了搖頭。
然後一步跨過了程江,走到了那面落地窗前。
“判官先生,您是否覺得人的罪惡應該交由法律來裁決?”
他看着底下一目瞭然的平房村落,話語中沒聽出其他的情感。
可陸緣生沒有答話,他很快反應過來,再接着道:
“我倒是一下忘了,您可是‘判官’,這種問題問得似乎有些愚蠢了。”
陸緣生至今爲止在祕網上的履歷,還是那個只殺惡人的形象,但他知道,這只是任務罷了。可以的話,他不想隨便殺人,但也不意味着,他不能隨便殺人。
“我該向您支付第一個問題作爲報酬了。”
接着又遠眺了好幾秒後,阿提斯特轉開了話題。
“不知道您想知道些什麼?我背後的老闆?還是您身份暴露的原因?還是這個洞天的祕密?”
“亦或是......怎麼治好那個白癡般的小女孩?”
他眺望着遠方,負手而立,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小白有救?
陸緣生聽到最後一句話,不由得有些心動。
“但我得提醒您,我並不像神大人那樣無所不知,假如是我真的不知道問題,那我也只能回答——不知道。”
然而,他接下來的話,又堵住了陸緣生嘴邊剛想問出的話。
“我已經知道了您的樣貌和可能出現的地點。”,他轉過頭來,保持着笑容看向陸緣生,“我覺得您更想知道的是,我是如何得知這些事的吧?”
“那作爲最開始的報酬,我就再爲您擴展一下這個問題的答案吧。”
他頓了一下,目光停留在了陸緣生的領口之間,此時那地方空空如也,只有明晰的鎖骨。
“您的虛擬盾,今天還有隨身攜帶嗎?”
陸緣生自然不可能讓這保命的東西離開身邊,只是爲了避免暴露,他一般都在任務期間把它藏在貼身之處。
“什麼意思?”
“就和我說的一樣,這一切都是神明的指引。”
“每年被亞特蘭投入市場的虛擬盾一共就那麼幾枚,雖然是純保密發貨,但是真正到了用戶手中,這其中可不知道轉手了多少經銷商。”
“而每一枚虛擬盾還都被貼心設計成了日常首飾的形態,還都是獨一無二的形態,不過除了亞特蘭和經銷商,沒人會知道各個虛擬盾的真實樣貌。可不巧的是,您的那枚虛擬盾,就恰好經過我老闆的手。”
“如今的大街小巷之內,藏着不知道多少ai追蹤的高清攝像頭,特別是在東洲這邊,又再加上夏季,您的衣着還比較清涼隨意,自然會留下一些可能暴露虛擬盾的影像信息。”
“就這樣,在神的指引之下,我無意中發現了一位佩戴虛擬盾的學生。而這名學生,可不像是能消費得起這種有價無市的虛擬盾。而更進一步的是,有一名身高體形近乎一摸一樣的劫匪意外出現,打亂了我一次精心安排的暗殺。”
“雖然您當時沒有將虛擬盾戴起來,可請您也不要小看我的速寫水平,我可以百分百篤定,你們就是同一個人。”
“啪、啪、啪......”
這次輪到陸緣生鼓起掌來。
“很精彩,只是我想不明白,怎麼一切就那麼巧合?”
阿提斯特微微抱身以迴應這個掌聲,不過他卻沒再回答。
“一切都是神的指引。如果您不相信,那我是否可以把這認爲是新的問題?不過現在可還不到支付的時候。”
“其實我反倒是想知道,您怎麼會出現在一個普通的洞天範圍內。”
“這就不能也是巧合嗎?”
兩人相視無言,虛假的微笑同時在他們的面容上顯露出來,他們都明白,互相之間還藏着許多祕密。
“判官先生,趁現在還有時間,您有沒有興趣和我一起去下面參觀一下?去看看這些可憐的實驗體是應該被拯救,還是應該被審判。”
阿提斯特伸出左手向着下方作出邀請的姿勢。
“那個蠢女孩的母親也還在其中,您確定不去看看?”
陸緣生側目向下看了一眼,那依舊是沒有生氣的水泥村落,偶爾能看到幾個衣着一致的人影。不過他很快把目光收回來,看向了那位倒在地上、被綁成一團的指揮長。
“我確實有些好奇,不過,他怎麼辦?”
“您大可放心,其他人沒有我的指令不敢進來。”
說着,他摘下了自己的白色手套。
“如果您擔心的是那兩位可能偷跑,那大可以放心,因爲他用來做肉體生物驗證的掌紋,現在在我的手上。”
他的白色手套之下,是一隻和手腕顏色完全不一樣的手掌,細看之下,還可以看到顏色交界處存在被特意僞裝過的拼接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