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聲怒吼把在屋外偷聽的實驗體們震得耳朵生疼,每個都不得不揉了揉耳朵。

    而周圍的其他鄰居們、甚至是村子邊界的關卡執勤者們都沒有太大的反應,對他們來說,這種來自15號的大吼大叫是一件常有的事。

    “蔡元女士,希望您先不要那麼激動,畢竟我們其實是隱瞞身份前來調查的。”

    阿提斯特擡起了頭來,保持彎着身子的姿勢,做了一個噓的動作。

    “蔡元......呵.......多少年沒聽到這個名字了,我都還以爲我只剩下15這個編號了。”

    肥胖的大媽聽到這個名字,神情明顯溫和了許多,回想起了許多曾經的記憶,語氣也緩和下來。

    但這也只保持了不過幾秒鐘,她的面色又很快冷厲下來。

    “你們還記得我,那你們還記得其他人嗎?”

    “都死了!都死了!!都死了!!!”

    雖然她也有意控制住了最大的音量,但這句話的每一次重複都會提高一個音量等級。

    “死在了你們手上!”

    “他們只留下了外面那些無辜的孩子,他們能有什麼危害?他們也是病人!他們爲什麼還要受這種折磨?還要成爲你們的實驗品?”

    大媽指着窗外怒道,一口一個唾沫星子噴吐在了阿提斯特的頭盔之上。

    “我明白我明白,我們這次來就是想解決這些問題。”阿提斯特擦了擦自己的面罩,又說道:“雖然這麼多年來我們的路線可能出現了一些偏差,但我們還是做了一些成果,比如隔壁的87號,想必您也有看在眼裏。現在她已經可以享受陽光和正常的飲食。”

    “對吧?”

    他還特意轉頭朝着陸緣生喊話,同時通過精神通道暗中傳信,希望陸緣生配合他。

    “判官先生,麻煩您說些那個女孩的事情,穩定一下她的情緒。”

    “爲什麼我要配合你?”

    “您就不想知道這個村子的真相嗎?”

    陸緣生也想知道,眼前的這位肥胖大媽可不像是演戲,這個村子裏的實驗體們,似乎還有什麼隱情。

    看着眼前正盯着他的醜陋小孩,他也想起了早上小白說的那些話。

    於是斟酌着說道:“她說,隔壁有一個很大的阿姨,會偷她母親的營養液,但也會幫她趕跑其他欺負她的孩子。”

    “她還說,如果大家都能出來的話,就可以看看外面漂亮的世界,喫好多好喫的東西,不用再爲了營養液打架。”

    那個醜陋的孩子沒什麼表示,只是聽着這話時,那望向陸緣生的錯位眼睛微微擠了一下,本就大的鼻窟窿也跟着張大了些,不知道是羨慕還是嫉妒。

    “哈哈哈哈.......”

    肥胖的大媽爽朗地笑出了聲,她的一身肥肉都在跟着抖動。

    “像是她會說的東西,我也算信了你們一大半。”

    這麼多年來,她看着隔鄰居家有很多孩子破殼、出生、然後......夭折,直到那些研究人員找到了一種方法,終於讓一個從未活下來的孩子成功活了下來,還能正常長大。

    那是一個很天真的小女孩,沒有任何危險性,還擁有可以治癒外傷的血液,甚至只要照照光,就不會餓肚子。

    然而,這也讓86號成了最容易被欺負的對象。

    肥胖大媽有時候餓得不行了,也確實會去隔壁蹭點零食,但她自認也會經常照顧這個天真的小女孩。

    而她也知道,那個小女孩雖然看起來很天真,但是擁有分辨惡意的能力,能把這種消息告訴眼前這位靠牆的男人,那對方應該也不會是什麼惡人。

    “蔡女士,感謝您的信任,我想讓您知道,政策已經變了,只要確認了安全性,很多像87號一樣的隔離者都能重返外面的世界。”

    阿提斯特還特意看了一下趴在窗外的幾個少年。

    他們也有一些非人的特徵,他們也都聽得懂這話語中的意思,眼神中似乎帶着嚮往。

    然而,陸緣生只注意了他口中的那個詞“隔離者”。

    “不過,我們只是調查員,最終決定權還不在我們身上。另外我們這次也是祕密行動,也希望您不要聲張。”

    阿提斯特又提醒了一句,音量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屋外的人聽到。

    “聽到了吧!臭小子們!”

    大媽向着窗外板着臉喊道。

    “哦哦哦——”

    窗外的少年笑應着四散開來,看着他們遠去的歡快背影,陸緣生心裏其實有些不太好受。

    這是阿提斯特構建的謊言。

    當目光低下,他發現那個醜陋的孩子又在看着自己。

    他趕緊防空了思緒,避免這孩子看出什麼異常。

    “那我們就先一步告辭了。”

    阿提斯特站了起來,沒有行他那標誌性的西式禮節,只是輕輕揮了下手。

    “希望今後能在外面和您再聊聊。”

    說罷,他走到了門口,身後卻再次傳來了肥胖大媽的聲音。

    “已經死得夠多人了。”

    “是啊。”

    阿提斯轉身點了下頭。

    “走吧。”

    他招呼着陸緣生離去,也在精神通道內再次傳信問道:

    “判官先生,您有何感想?”

    “我只看到了一個精心僞裝的騙子。”陸緣生跟在他的身後,“爲什麼要騙他們?”

    “這只是一場真誠的演出,我充其量只是一個完美的演員,用藝術的形式演繹了一出不算虛假的戲劇,這又怎麼是謊言?”

    阿提斯特放慢了腳步,並肩和陸緣生走在了小道之上。

    “您在欣賞的戲劇的時候不要只看表象,要看其中的內核。我確實打算救他們,這自然不是假話,而他們在絕望之中需要一點希望,那我編織了一個可能實現的夢境,這同樣不算謊言。”

    對這詭辯陸緣生沒有馬上回應,等離去一定距離後,他才繼續發問:“這就是你故意要讓我看到的東西?‘隔離者’是什麼意思?”

    “這是您的另一個問題嗎?”

    此言一出,陸緣生就停下了腳步,冷漠地看着他。

    即便隔了兩個頭盔,阿提斯特也能彷彿能感受到這種不舒服的目光,於是笑了笑:

    “只是一個玩笑,判官先生,不要那麼死板,請多一些幽默感。”

    “你覺得你很幽默?”

    陸緣生冷笑一下,面前這人是一個很會玩弄人心的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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