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驚浮生(重生)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邊暮清換上太醫服,一身黑綠雲錦紋官服,襯得他愈發身姿挺拔,清正如松。

    邊府門前早已停好了宮中醫使駕來的馬車,醫使恭恭敬敬地在一旁等候着,見邊暮清出了門,掀開簾子,隨着邊暮清進了馬車。

    馬車從朱雀街一路前行,今日盛元門大開,所有入宮的官員親眷皆可從盛元門入內。

    馬車行駛至盛元門前,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挑起簾子,窺視盛元門上的牌匾。牌匾鑲了金邊,上頭的盛元門三個龍飛鳳舞,磅礴大氣。

    醫使見邊暮清看那盛元門入了神,便開口:“邊太醫可是覺得這盛元門聽起來甚爲耳熟?”

    邊暮清頷首。

    醫使見他如此,一下子就來了勁,滔滔不絕地爲他解釋。

    “邊太醫可想想咱們殿下的封號,乃盛元長公主,而此門則爲盛元門,您若是以爲殿下的封號是由盛元門得來的,您可就大錯特錯了。當年殿下出世,先帝大喜,賜殿下封號爲盛元,盛世昌平,元亨利貞。先帝似是覺得尚不能體現他對殿下的寵愛,於是又將皇宮正門昌遠門改爲盛元門,足以可見先帝對殿下之厚望。”

    邊暮清眸色沉沉,反覆回味着“盛世昌平,元亨利貞”。只怕是這盛世就快要動亂了,昌平是想也別想了。

    醫使見邊暮清神色,以爲勾起了他對長公主的興趣,那一張嘴更是停不下來。

    “邊太醫入太醫院不過月餘,怕是少聽說過殿下的事。”

    邊暮清淺笑,示意醫使繼續說下去。他還愁打探不到容柔嘉的消息,如今倒是有人將這些消息送上門來。

    “說到咱們殿下,那可不得不說宮中御花園那棵合歡……”醫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曾發現邊暮清身子微怔,指尖微顫。

    “那棵合歡樹已有百歲,原先那棵合歡始終不開花,隱有枯萎之勢,御花園的管事便打算查人將它伐了。可連日的大雨,這伐樹的事便耽擱了。您說巧不巧,殿下出生之時,那棵合歡竟一日之間滿枝花開,這棵樹便留下……”

    合歡樹……

    邊暮清喉結上下滾動,聲音卻嘶啞不已,“你是說,殿下出世之時……那棵欲枯萎的合歡竟莫名其妙地開了花?”

    醫使點了點頭,“對的,許是殿下降世神通,福澤萬里,這合歡受了殿下的恩澤,也便活了過來。”

    邊暮清想起他將紀舒卿的屍首抱回宮殿之時,太監來報,說靖安侯府的那棵合歡一日之間竟枯萎了,尋不得由頭。而容柔嘉出生之時,這棵合歡竟花開滿枝。紀舒卿是八月十二日沒的,而容柔嘉便是八月十二日降世的,紀舒卿的祭日便是容柔嘉的誕日。

    這一切未免也太過巧合了,而許多巧合湊在一起,便不再是巧合。

    容柔嘉真的是容柔嘉嗎?他心裏逐漸開始懷疑。

    醫使見邊暮清不可置信地搖了搖頭,以爲是自己說得太過荒誕了,心裏打鼓,“邊太醫,小人說得可是句句屬實啊!不曾欺瞞您。”

    邊暮清淺笑頷首,示意醫使他並沒有責怪的意思。

    醫使懸着的心這下才穩穩地落下,別看這位邊太醫芝蘭玉樹,溫文儒雅,可他就是莫名地覺得這只是邊暮清的表面,他也不敢多說其他的話。

    馬車平穩地停下,醫使提着邊暮清的藥箱先一步下來馬車,邊暮清隨即也下了馬車。

    入了正門,便不能再駛任何馬車,兩人徒步沿着宮甬往前走去。

    兩人在一殿門前停下腳步,這是太光殿,醫使沒得指令,不敢輕易入內,“邊太醫,小人便送您到這了。”

    話音剛落,人就溜走了,似是不敢在太光殿門前停留。

    侍衛見邊暮清,於是替他推開了殿門,邊暮清入內。

    殿內許多侍衛來回走動巡查着,明明那麼多人,卻沒人敢發出任何聲響,除了搜查,便不再做其他。

    邊暮清眸色微斂,帶隊的兩人是張思和封齊,封齊竟能在太光殿中領兵巡查,蕭明赫這是得到了容柔嘉多大的信任。

    銀畫在門前等候他多時,見到邊暮清,上前迎他。“邊太醫可來了,快入內吧。這些不過是在搜查毒源罷了,邊太醫不必驚慌。”

    邊暮清隨着銀畫進了屋子,暗中打量着,屋內帷幔尚未挽起,層層浮動。

    蕭明赫沒在這屋子。

    銀畫一邊挑起帷幔,一邊輕聲說道:“屋外日光刺眼,怕殿下會不適,便未曾將這帷幔收起。”

    帷幔之後,牀榻之上的容柔嘉緊閉着雙眼,面龐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若不是帷幔替她擋住風,只怕是她都要被這微風吹去了。

    “夜半時,殿下可曾吐過血?”他問。

    “吐了兩次,兩次的血色都是烏黑的。”銀畫抿着脣,想起夜半時容柔嘉吐血的模樣,心中冷驚不止。

    邊暮清搭上容柔嘉的手腕,仔細爲她摸脈。

    徒然,有人攜微風入內,邊暮清回眸看向門前。

    來者着一襲連雲紋銀袍,墨發用玉冠束起,手裏拿着清霜,來時微風夾淡淡的沉香。

    銀畫行禮,輕聲道:“見過王爺。”

    蕭明赫頷首。

    蕭明赫一雙寒眸看向邊暮清,只見他搖了搖頭,又聽見他說:“殿下的脈搏比昨夜要更加薄弱,我已摸不清她的脈象。”

    銀畫當即身子虛晃幾下,眼前發黑,她深深吐了口氣,“邊太醫,求您一定要盡全力救治殿下。”

    “若是再尋不出毒源或解藥,就算是華佗再世,也難以救治。下官稍後會寫個方子,暫時壓制住殿□□內的毒素,醫使會將藥材取來,銀畫姑娘只管將它煎了,趁熱給殿下餵了。”他在一旁案几上彎身提筆,動作流暢地在檀香紙上寫下一列藥材名。

    銀畫接過藥方子,紙上的字跡剛毅有力,頗有風氣,她轉身將藥方子遞給身邊的婢女,婢女拿着藥方加緊腳步去了太醫院。

    邊暮清緘默不言,他能感受到有一道探究的目光在打量着他,對方極爲小心,讓人不易察覺。

    他不用想也知道,定是面前這位冷若冰霜的攝政王,能入太光殿伺候的人,他的底細必然被人翻來覆去地查過數回。只可惜,他的底細做得是乾乾淨淨的,他們最多隻能查到表面,可最要緊的便是這深處,他們是查不到的。

    蕭明赫同邊暮清在偏殿等着,銀畫則去了小廚房盯着藥,寢殿之內留下了容柔嘉得心的婢女貼身照料着。

    偏殿內,兩人靜默而坐。

    蕭明赫忽地開了口:“本王在天啓時聽聞過邊太醫大名,清澤瘟疫肆虐之時,邊太醫的醫館收治了上百名的患者,對那次的瘟疫出力極大。邊太醫在清澤名聲大噪,怎會想到來京城入了太醫院?”

    邊暮清輕笑,“下官當時不過是做了個醫者該做的事,不敢居功。清澤雖好,卻不比京城繁華。入了太醫院,能和前輩們學上更多,醫術方能精進些,便能醫治更多的疑難雜症。”

    他擡眸,看向蕭明赫手中的清霜,眼中帶着些敬畏之情,“下官亦曾聽聞王爺大名,您爲天啓征戰數年,護天下太平。您曾用清霜劍將敵軍大將斬於馬下,這就是傳聞中的清霜?”

    昨夜夜色過暗,他雖能感受到蕭明赫手中的那把劍劍光凜凜,卻無法確定那就是清霜,若那真就是清霜,蕭明赫便更加有可能是宋晏洲。前世那把劍便喚做清霜,輾轉了百年,它換了多少個主人,又換了多少個名字,今生又喚做清霜,若不是同一人,又怎會取得同樣的名字。

    蕭明赫將清霜推至邊暮清面前,漫不經意的眼神中卻帶着探究,邊暮清借勢提出清霜,究竟寓意何爲?

    邊暮清仔細地看着,卻不曾上手將清霜抽出劍鞘,“百聞不如一見,清霜真是當世名劍,劍未出鞘,便能感知到它的劍鳴聲。倒是不知,爲何它名爲清霜?”

    蕭明赫眸色一暗,“清介有守,琨玉秋霜。”

    他不過是借清霜之名來時時告誡自己,手中的劍當是爲守護萬民而用的,而不是借它來剷除異己。

    邊暮清剎那間呼吸微重,轉瞬間又恢復正常,倒像是錯覺,“真是好名字。”

    銀畫端着藥進了偏殿,“邊太醫,您查查這藥可有毒?”

    邊暮清卻搖了搖頭,“不必了,若是這藥有毒,我們也查不出來,下毒之人心思縝密,選的毒必然是無味的,用銀針亦是測不出來的,必須藥蟲試藥。”

    銀畫瞬間苦了臉,怎麼用銀針也測不出來,這隻能用邊太醫的法子了。

    邊暮清從藥箱中取出一個小匣子,打開它,幾隻身形醜陋的藥蟲徒然出現在眼前,倒是把銀畫嚇得不輕。

    “這便是藥蟲,將這藥喂幾滴給藥蟲,讓它們喫下,兩刻鐘內必出結果。如今這藥蟲生機勃勃,若是喫下這藥便昏睡甚至死亡,那毒源定是在這藥中。”

    銀畫不解,這藥是邊太醫親自開的藥方,若是這藥有問題,豈不是變相在說就是邊太醫下的毒?可邊太醫又怎會自投羅網?

    邊太醫又不是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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