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驚浮生(重生)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春雪心裏臭罵,若是我知道早就跑了,還等着你來抓我。

    蕭明赫冷聲道:“本王方纔問過你那爐蓋與爐身是否是一套,你應是。可爐身與爐蓋的顏色分明不同,御用之物絕不可能出現這般錯誤。若是本王沒有猜錯,你時常將爐蓋浸泡於毒藥之中,久而久之爐蓋吸了毒水,顏色自然是要比爐身要深。”

    “熬藥之時,藥水翻滾便會觸碰到爐蓋,爐蓋中的毒就這般進了藥水中。”

    衆人恍然大悟,原來春雪阻止銀畫取爐子的原因便是如此,她知曉哪些爐蓋有毒,自然也只有她一人識得,銀畫取的爐蓋若不是有毒的,那麼春雪便失去了此次下毒的機會。

    銀畫掙脫張思,衝到春雪面前,擡起手狠狠地打了她兩耳光,震驚了當場所有人,只聽到她唾罵:“春雪,真是養條畜生都比你有情!”

    銀畫甚至想踹她兩腳,奈何張思將她拉到一旁,不停地安慰她。

    春雪見此情景,冷不防地大笑起來,笑得眼角含淚,抑制不住自己。

    猛然間,她反身掙脫束縛,從腰間拉出軟劍,朝着在一旁看戲的邊暮清奔去。

    待到衆人反應過來之時,春雪已然將軟劍抵在邊暮清的喉間,只需她稍稍用力,那脖頸便會鮮血淋漓。

    先前,蕭明赫看春雪的步子穩健,以爲她是容柔嘉身邊的武婢,不曾料到她竟是潛伏在她身邊的奸細,如今將春雪逼急了,倒是讓邊暮清無端受這災害。

    春雪身子掩在邊暮清身後,露出半邊陰鷙臉,“誰若是膽敢上前一步,我便殺了他!”

    她掃視着面前的那些人,握劍之手不禁用了力,剎那間,邊暮清的脖頸被割出一道淺淺的血痕。

    蕭明赫冷眼,似是滿不在乎邊暮清的性命,他竟在這種危機關頭勾起了嘴角,“春雪,你殺了他,僅僅只是手上多沾點血嗎?你手中多了一條人命,你會以更慘烈的方式死去。無人爲你立碑,無人爲你祭拜,你,註定沒有人記得。”

    “你若是有家人被左銀翼查出來,他們更是活不了。你,當真想清楚了?”

    邊暮清的胸腔劇烈上下,卻仍是勸誡道:“春雪,如王爺所說,你若是能放下手中的劍,便還能禍不及家人。”

    春雪怒紅了眼,死死地盯着邊暮清的脖頸,卻不料身邊的侍衛突襲,在打鬥劍,春雪的劍割破了邊暮清右肩,鮮血潺潺流出。

    邊暮清捂着右肩,咬緊了牙關,不讓自己露出半分痛苦的表情,額上的豆大粒汗珠卻出賣了他。

    他被人扶到蕭明赫身後,看着春雪與一片侍衛打鬥,最終,春雪寡不敵衆,被侍衛擒下。

    她咬緊牙關,試圖咬碎藏匿於齒間的毒藥,卻被侍衛暴力地掐住下顎。她那雙發紅的眼令人看得心中生寒,她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我的主子會爲我報仇的。”

    春雪被侍衛押去華蕤庭,輪換着侍衛對她嚴刑拷打。

    邊暮清脣瓣發白,下顎幾滴汗珠欲墜不墜,拉下上衣,露出寬闊的臂膀,血淋淋的傷口就展現在衆人眼前,着實有衝擊力。他顫着手取出棉絮,沾去右肩上的鮮血,又扯出棉帶在右肩上纏繞幾圈。

    蕭明赫在一旁看着,邊暮清右肩上的傷與那日刺殺時被他所傷之人的傷口極其吻合,怎麼會如此的巧合?

    可那傷看着便是新傷,昨日之傷也應有變化,還有一種可能,便是新傷傷口過大,徹底地將舊傷遮掩住。

    正當蕭明赫思索時,邊暮清已然包紮好右肩,他沒有片刻休息,直直站起身,“王爺,請允臣識藥。”

    他要依着爐蓋上的味道,分別出哪些是藥方子裏的藥哪些不是。只需查出不是藥方子裏的藥,那便能尋找到解毒之法。

    蕭明赫正有此意,於是便允了他,邊暮清的醫術高超,由他來會要快些。

    不消片刻,邊暮清折返回偏殿,眉宇間是可見的欣喜,與他平日裏的沉着略顯不同。

    “王爺,臣幸不辱命!解藥已然尋到了。”邊暮清稍激動道。

    蕭明赫面上雖是沒有絲毫的動容,內心卻也是激動的,總算是找到解藥了,她終於有救了。

    銀畫扯着張思一同去煎藥,有張思在一旁看着,她也放心。

    在衆人一片殷切的目光下,銀畫將解藥喂容柔嘉喝下。

    藥效極快起了作用,容柔嘉眼睫微顫,終是睜開了眼。

    銀畫當即忍不住,起身離開了牀榻,抱着張思低頭小聲啜泣。

    容柔嘉昏睡了兩日,兩日內不曾進過任何喫食,就是連那些補藥也不曾喝進過。她面容有些許的消瘦,倒也不影響到什麼。

    她一睜眼,尚處在朦朧,眼前一片模糊,幾道人影不斷地在眼前晃動。她在尋找着人,眼前之人穿白穿紫,唯有角落那人肩上沾血。

    驀然,眼淚奪眶而出,她眉宇淒涼,看得衆人疑雲。她含着淚,脣瓣微張,喉間苦澀難堪,許多的話卡在喉間難以言語。

    邊暮清上前,他的官袍上沾着黑紫的血,眉眼間是憂色,“殿下,您總算醒來了。”

    不過是簡單的一句關心之語,竟惹得容柔嘉落淚更甚,“邊太醫……”

    容柔嘉很是虛弱,三個字耗盡了她僅剩的力氣,她瞭眸又在尋人,最終視線落在一身黑袍的蕭明赫,眼裏並沒有蕭明赫所期待的神色。

    他以爲,她醒來第一個尋的人會是他,可她找的卻是邊暮清,蕭明赫靜靜地站在邊暮清身後,沒有像銀畫那樣撲到牀榻旁。

    他彷彿置身事外,與衆人格格不入。

    良久之後,容柔嘉再次開口,“你們都下去,我想靜靜。”

    可蕭明赫心裏很清楚,她中毒昏睡在牀榻上有許多日子,身子都要躺軟了,她想要靜靜,不過是在發現他在屋子內纔會這般說。

    她在逃避着他。

    她昏睡這幾日並無意識,怎麼會醒來後對他的態度恍若兩人。從前蕭明赫覺得,她心中有他,只是奈何她是女子,不好捅破那層紙,所以他來。可如今,她方纔看他,神色竟讓他不由來地心慌,他根本感知不到她的心意。

    究竟發生了什麼?

    容柔嘉說完話後,側過身子背對衆人。

    很快,滿屋靜寂,偌大的寢殿只有容柔嘉一人,她身上蓋着錦被,渾身卻是冰冷至極。她竟有些無助地看向遠方,她空洞得似是被鬼魅攝取三魂七魄。

    可不斷滾落的淚珠卻讓她看起來像個人,容柔嘉出了口氣,聲音嘶啞,“阿洲……我好想你……”

    她忽地一笑,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臉闊如她每日所看的一般,柔和中帶着鋒利。

    不知是哪裏來的力氣,她掀開錦被,踉蹌地奔向梳妝檯,摸向銅鏡中的自己,反覆地摸着,她不知疲倦,似是在確定什麼。

    銅鏡中的她,秀眉修長,鳳眸凌厲,薄脣無色,這不是容柔嘉是誰?

    容柔嘉抓起臺上的妝匣,用力地砸向那面銅鏡,銅鏡瞬間四分五裂,“她”亦是如此,碎落了滿妝臺,碎片劃破了她白皙的手背,淺淺的傷口滋滋冒血。

    容柔嘉撐着身子,又將妝臺上的一切物什橫掃在地上,發出噼啪聲響。

    蕭明赫一衆人守在偏殿,不曾離開,生怕離得遠了便無法聽到容柔嘉的聲響。寢殿內傳出物什破碎的聲音,蕭明赫先衆人一步衝到門前,銀畫緊隨其後。

    銀畫擡手推開門,屋內傳出容柔嘉冷漠的聲音,“放肆!本宮何時讓你們進屋了?滾出去!”

    銀畫被容柔嘉一聲“放肆”嚇得不輕,她不解地看向蕭明赫,低聲:“王爺,殿下從來不對我們嚴詞厲色,今日她不過是大病除醒,人都尚未恢復,怎會怒斥我們?”

    蕭明赫微蹙着眉,搖了搖頭,他知曉容柔嘉不是表面上那樣冷酷,她護短得很,怎會如此。

    這一切都太過詭異,她就像是被人調了包,判若兩人。

    待到衆人回到偏殿,邊暮清這才解釋道:“殿下所中之毒,其後遺症便是會有些神志不清,待下官開藥,殿下服下後便能消除。”

    銀畫捂着心口,她方纔真是被容柔嘉嚇得慌了,聽邊暮清這麼一解釋,心下平穩了許多,邊太醫會解這後遺症真是太好了。

    想來那藥服下,殿下便能恢復正常了。她聽過容柔嘉嚴詞對政敵,卻是極少如此對他們,她差點以爲殿下被人掉包了。

    “此番多謝邊太醫了,事後殿下會有重賞。不過殿下中毒之事少有人知,如今殿下醒來,這幾日便是要勞煩您在太光殿住下,以便醫治殿下。”銀畫道。

    邊暮清應下,“下官明白,下官這就去爲殿下開新的藥方。”

    話落,邊暮清離開了寢殿,張思帶着他去了太光殿內的菡萏院歇息。

    銀畫偷窺靜坐在一旁的蕭明赫,他臉色微沉,渾身散發着生人勿近的氣息,銀畫不知是誰惹到他了。

    方纔在寢殿內,他見殿下醒來時眼眸中毫無遮掩的欣喜,銀畫不會看錯,可這一刻鐘都不到,他怎會臉色轉變得如此之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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