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驚浮生(重生)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後來,古姒與戶部侍郎之子南雎訂親,古姒從未從未見過南雎,只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奈何壓不住心中的好奇,拉着紀舒卿偷偷在南府牆頭窺視南雎的長相。

    南府邊便是靖安侯府,彼牆之鄰而已,兩人命小廝在南府的牆邊搭了木梯。灰黑的檐邊漏出兩個圓潤的腦袋,古姒膽子大,逐漸露出了整個頭,而她只敢露兩隻眼睛,和古姒來回找着南雎的身影。

    古姒側着頭對着紀舒卿,一雙眼卻盯着南府裏的動靜,“阿卿,這南雎到底跑哪裏去了?在醉仙樓也蹲不到他,我都到他家牆上了,還是見不到他。”

    紀舒卿擡手壓了壓露了太多頭的古姒,“古姒……我們這樣不太好吧?我們是不是有些放肆了?”

    這麼出格的事她還是第一次幹,若是被南府的人發現,捅到她父親那裏,只怕又少不了一頓教訓。

    古姒終於施捨了個眼神給她,敲了敲紀舒卿的腦袋,心下一頓泄氣,她道:“不過分不過分的,我不過是提前看看我未來夫君的相貌罷了,免得掀頭蓋時見到其貌不揚的未來夫君嚇一跳。”

    古姒話說着說着,一隻手放開了木梯,搭在檐邊上,用了力一個翻身,順利地翻到了南府中去。

    紀舒卿嚇得不禁失聲,古姒怎麼這麼大膽。

    “古姒……你快回來!”

    古姒衝着她興奮地眨了眼,挑了挑眉,好似再說看我厲害吧。她招了招手,“快!阿卿,快下來,我接着你!”

    紀舒卿睜大了雙眼,猛地搖頭,渾身都在拒絕着古姒邀請,古姒要偷進南府,何必拉着她?姐妹情固然重要,但是……

    “不要……古姒!”

    古姒一癟嘴,背過身去,不可察覺地嘆了口氣,但紀舒卿完完全全察覺到了,一邊是姐妹情,一邊是父親的臉面。

    罷了,被父親教訓便教訓吧。

    翻牆對紀舒卿來說簡直是輕而易舉,穩穩當當地落地。

    她跟着古姒一路穿過檐廊,古姒步子快,她跟在身後頗有些喫力,她叉着腰,不敢大口喘氣,“古姒,你慢些……我要跟不上……”

    她邊擡頭邊說着,話語戛然而止,古姒呢?!

    古姒!

    古姒,你別丟下我呀!我一個人不行的!

    然,她的確與古姒走散了。

    若是她步子快些,就不會這樣了。

    如今當務之急便是如何出了南府,可這南府她從來沒來過,要如何尋得偏門偷溜出去?

    前方走來一羣捧着點心果子的侍女走來,紀舒卿左看看右看看,偏就是找不到哪裏可以躲藏。

    兩道秀眉緊蹙,她十分懊惱,方纔就不該被古姒的可憐樣騙了,這下真的要被發現了。

    紀舒卿急得團團轉,眼看侍女往這邊走來,算了,丟臉也是丟父親的臉。

    她認命地閉上眼,無可奈何地拿着繡帕遮住自己的臉,忽地,身後的房門被人快速打開,一隻大手一把攬了她的腰身,一個用力她便被大手扯進屋內。

    紀舒卿更不敢睜眼了,怎麼還提前丟臉了。

    那隻大手搭在她的腰上,只一瞬便離開,那隻手似是有魔力,殘留在她腰上的溫度久久散不去,簡直要灼傷她的柳腰。

    紀舒卿沒有放棄那帕子遮臉的動作,她猛地鞠躬,直起腰後又是一鞠躬,嘴裏不停的道着歉:“抱歉抱歉,無意闖入,驚擾尊駕,望貴人原諒,小女子馬上就離開,比馬還要快那種。”

    能住在南府裏的鄺閣定是南府的貴客,這下好了,不僅丟人丟在南府了,還在別家人面前丟了臉。

    如果可以,她想當只烏龜,馬上就能縮進龜殼的那種。

    頭頂傳來一聲笑,笑聲乾淨清脆,一聽就像是年輕人才有的聲音。

    紀舒卿莫名覺得這聲音她在哪聽過,但是她真的記不起來了,所以她依舊沒有打算擡頭。

    直至那人再次出聲,“你這縮頭烏龜還要當多久?”

    紀舒卿腦子靈光一閃,她好像記起來這聲音的主人是誰了。

    是他……

    莫名覺得好像更丟人了。

    她微微睜眼,入眼的是一段靛藍一袍,往上是那身窄腰,再是寬厚的胸膛,還有那凸出的喉結,最後是那一雙眼裏凝着久久化不開濃墨的眼眸,眼底是淺淺的笑意,正噙笑看着她。

    怎麼在南府能碰上宋晏洲,還是如今如此尷尬的局面,偷偷跑進人家府內,還被身爲客人的宋晏洲發現。

    宋晏洲道:“見了是我,可還要當烏龜?”

    紀舒卿木訥地搖頭,眼神飄忽,絞着手指,“不了……我想當人。”

    “怎的在外頭偷偷摸摸的?”宋晏洲問道。

    瞬間,紀舒卿雪白的小臉騰上紅暈,她是古姒的好姐妹,不能出賣她。她鼓起勇氣,直視着那雙洞透一切的眼眸,“我聽聞南府的芍藥花乃中都一絕,便想着偷偷看上那麼一眼,就那麼一小眼……”

    這個理由連自己都說服不了,更何況聰明如宋晏洲。

    古姒,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沒有出賣你,她心道。

    沒想到,宋晏洲聽後若有其事般地點了頭,“那看到了嗎?”

    “沒……但如今我已經不想看了。”

    “出不去南府,對嗎?”他道。

    怎麼這人明知道答案還這般問她,她要是出得去早就出了,也用不着在他面前丟臉了。

    她沒說話,宋晏洲就當她是這麼回事,心下覺得好笑,有膽子進來,卻沒法子出去。說她有膽子,但不多。

    他本是昨夜與南雎對弈,一時忘了時間,回過神來是已然深夜,南雎便邀請他在南府住下,彼時出府反倒是會驚擾了南府人,但不如就此歇下。

    誰知,今晨盥洗時見到外頭那窈窕身影,懊惱自己跟不上古姒的腳步,軟糯的聲音聽不出對友人的抱怨。那道聲音早已刻進他腦海深處,以至於宋晏洲能立馬分辨出來。

    明明膽子就那麼一丁點大,還敢偷溜進南府。

    “世子這般問,當是有法子?可否幫幫小女子這一次,就這一次。”她不知何時扯着他的衣袖,那雙纖纖玉手在靛藍布料的襯下更加白皙。她仰着頭,睜着水靈透徹的眸子,讓人生不起拒絕的念頭。

    宋晏洲的心彷彿被人狠狠地一擊,軟的一塌糊塗,說不出半點拒絕的話。喉結上下滾動,他有些啞聲:“好。”

    面前的少女聞言一笑,眼裏盈滿了雀躍,宛若得了糖的小孩子,一顰一笑都出自真心。

    “你下回可不得如此翻他人府邸,若是翻了侯府到也算不上什麼……”宋晏洲道。

    紀舒卿伸出兩個手指做發誓狀,認真回道:“絕無下次!”

    宋晏洲被她發誓的模樣逗笑了,幸好她這可愛樣是被他看到了,免得有人同他搶她。

    月華如流水般泄下,灑在容柔嘉身上,她講述着那段無憂歡樂的過往,眼裏充滿了溫柔。而她身旁的蕭明赫就靜靜地聽着,不曾打斷她,他願意傾聽她所有的過往,即便她過去的人生中並沒有他,好在接下來的日子會是他陪着她。

    如此便足夠了。

    他們迎着月光,冷冷中卻帶着微微的溫馨,在無數消食的人中亦如尋常,在北湖消食的人皆是舉家成對,他們倒不算是突兀,宛若尋常恩愛夫妻。

    “彷彿我與他之間有一根看不見的線,那根線被他操控着,我們之間的距離一次又一次地被拉進。末了,有一日他忽地同我說了三個字,日、月、汝。他望着我,我不明白是什麼意思,但我知道他渴望我答應,如是我也答應了,我想他不會騙我的。第二日我尚未琢磨透那三字,涪兒便告訴我家裏來了媒人,靖安侯夫人也來了,那刻我徹底明白了。”

    浮世三千,吾愛有三,日,月與汝。日爲朝,月爲暮,卿爲朝朝暮暮。

    宋晏洲不知如何說服侯府和她父親,他們當日便定下婚期,紀舒卿錯愕不已。

    “我們成婚了,我才知曉他在侯府中植了一棵合歡,是爲我而植的。兩年後,他出徵羯國,在他出徵沒多久我便診出有孕。彼時捷報連連,我以爲他就要回來了,我們可以一直幸福下去。直到有一日,無數的官兵圍了侯府,他們是陸奕啓派來的。那幾日的斷頭臺血流不止,侯府、紀府甚至是南府的人,皆被冠以叛國的罪名。我被虜到了芳華宮,與外頭斷了聯繫,從那以後,我再也沒見過我父親還有我的朋友們。我不相信他會叛國。他向來赤膽忠心,怎麼會叛國。”

    陸奕啓威脅她,若是不嫁給他,他將殺光她身邊所有的人。她膽小,看不得那麼多人的血,所以她選擇答應。彼時她已是身懷六甲,她同陸奕啓談判,她出嫁時要穿上她與宋晏洲成婚時的嫁衣,陸奕啓同意了。

    她眼裏閃爍着淚光,停頓了許久,終是緩緩道來:“最後,我穿着那身嫁衣,拿着他的劍自刎。我的一生短暫,前半段做了什麼事都有父親和宋晏洲擔着,後半段他們都離我而去,天地間剩下我和我腹中的孩子,我太膽小了,我也不願讓我和他的孩子喚陸奕啓爲父親。”

    所以,她選擇去與他們團聚。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