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時,廬陵府城,來鴻酒樓。

    沈浪錦衣華服,腰纏玉帶,手持一柄檀木摺扇,拇指上還戴着金鑲玉扳指,留着浮誇的八爪蟹劉海,不僅打扮得像個紈絝公子哥,臉色也是一副酒色過度的蒼白,還有着濃濃的黑眼圈、大眼袋,極具時間管理大師風範。

    很明顯,他動用了“衆生相”法咒,徹底改頭換面,藏起了本來面目。

    因爲廬陵府城已經貼上了官府畫押,追緝“妖僧法海”的海捕文書。

    不僅幾座城門前的告示牌上都張貼着海捕文書,集市、酒樓、青樓、賭場等城中人流量大的場所,也都貼滿了懸賞通緝令。

    像沈浪面前的這座來鴻酒樓,大門旁邊的告示板上,就掛着一張通緝令。

    通緝令上的畫像,自是“妖僧法海”模樣。

    別說,還真很像沈浪之前化妝成和尚時的模樣。

    除了畫像,還有詳細的文字說明。

    包括他的法號,大概年齡,身高、體型、武功、武器,甚至連小兔子的說明都有,還有張萌萌的兔子畫像。

    罪名就比較誇張了:

    強暴殺害杜芊芊,殺害杜百勝,殺害某某、某某某等四位府衙正職捕快,強暴殺害某某某、某某某……後面一長串姓名,赫然足有數十人。

    這明顯是把其它無頭案子,都栽到了“妖僧法海”身上。

    甚至那幾十個受害者,有很大概率,根本就是蜘蛛七姐妹血祭魔神搞出來的受害者。

    當沈浪站在酒樓大門旁,津津有味地讀着懸賞告示時。

    也被沈浪加持了“衆生相”法咒,將眉眼五官、身高體型都調整了一番,變得與其本來模樣大相逕庭,還換上了一身保守的翠綠衫子,作丫環打扮的白詩詩,在旁邊小聲說道:

    “這麼明顯的栽贓嫁禍,你就一點也不生氣?”

    沈浪呵地一笑,唰一聲展開摺扇。就見摺扇正面寫着“空虛”,背面寫着“寂寞”,還缺個“冷”字沒地方寫,乾脆就在扇骨上密密麻麻刻了一排“冷”字。

    沈浪輕搖摺扇,舉步走向酒樓大門,淡然道:

    “被通緝的是‘妖僧法海’,被嫁禍的也是法海,跟我‘空虛公子’又有什麼關係?”

    瞧着他那浮誇模樣,白詩詩不禁一臉惡寒,縮着脖子,擡起雙手搓了搓胳膊:

    “你這名號有夠爛的。空虛公子,哈,瞧你現在這模樣,確實有夠虛的……”

    沈浪回頭瞪她一眼:

    “你這妖女,別以爲我聽不出來你在暗示我!”

    白詩詩瞪大雙眼,作驚詫狀:

    “竟能聽懂我的暗示?你不是不近女色,養鳥無用的老實和尚麼?”

    沈浪嘴角抽抽兩下,懶得與這妖女多說,給滿臉笑容迎過來的店小二拋去幾個銅子:

    “還有包廂麼?有的話,給本公子找間臨街的包廂。”

    “好咧,公子爺裏邊兒請……”

    隨店小二上了酒樓三層,在一間臨街靠窗的包廂坐下,點了一桌好酒好菜,待酒菜上齊,店小二退出包廂,沈浪拿起筷子,夾起一塊紅燒排骨,大口開嚼起來。

    白詩詩坐在他對面,剛剛拿起筷子,還沒開動呢,沈浪就已風捲殘雲一般連喫幾大塊紅燒排骨,還抽空喝了杯酒……

    白詩詩不禁調侃道:

    “又在間接喫草,喝糧食發酵的汁水?”

    沈浪面不改色:

    “我現在是空虛公子,想喫什麼都可以。”

    “你這假和尚,參的分明就是野狐禪,祭的也是五臟廟,還殺人不眨眼……真不知琉璃尊者爲何那般看重你……”

    沈浪哈哈一笑:

    “自然是因爲本公子有夠瀟灑。”

    白詩詩撇撇嘴角:

    “就你現在這模樣,跟瀟灑二字可是半點不沾邊。”

    說這幾句話的功夫,沈浪就已經快把一整盤紅燒排骨給喫完了,說話居然半點都不耽擱他喫東西的速度。

    白詩詩趕緊一伸筷子,趕在沈浪清盤之前,搶了塊紅燒排骨回來,小口小口地吃了起來。

    喫喝得差不多時,沈浪漸漸放緩速度,一邊慢慢喝着酒,一邊說道:

    “今天來府城的這一路上,你表現還不錯,包括進城之後,都一直沒有做手腳、留暗號。勉強能算是積極配合我查案,有立功表現。”

    聽他此言,白詩詩身軀微微一僵,舉酒杯淺飲一口,潤了潤乾澀的喉嚨,強自鎮定地說道:

    “你知道我曾經留下過暗號?”

    沈浪點頭:

    “昨天下山時,你一路上都在留暗號。我雖未曾回頭,卻知道地一清二楚。”

    白詩詩輕哼一聲:

    “既然知道,爲何不當場揭破?”

    沈浪笑了笑:

    “既要釣魚,當然得打窩設餌。

    “本來是想將你姐妹們釣出來,趁她們救你時,將她們逐個擊破。

    “可沒有想到,我明明只展現出須得利用偷襲、暗算等手段,才能擊敗、斬殺五品大成武者的實力,遠非四品武者對手,她們卻還是耐住性子,只驅使炮灰前來攻我,還試圖設計借官府力量趕絕我……

    “白姑娘,你的姐妹們,似乎並不怎麼看重你。她們如此行事,似乎完全沒有考慮過,我若被逼得走投無路,很可能先殺你墊背。你的安危,在她們看來,好像並不重要。

    “還有杜百勝,身爲杜芊芊之父,卻被當作炮灰利用,驅使他前來試探我的底細……白姑娘,你們蜘蛛七姐妹之間的情誼,貌似並不如何牢靠啊。”

    白詩詩輕輕抿了抿嘴脣,淡淡道:

    “吾主的理念,乃是萬物衆生,競逐大地,強者掠奪一切,弱者淪爲血食。

    “我落在你手上,已是敗了一次,又間接害死五姐,可謂一敗再敗。連敗兩次的我,已經是個‘弱者’,姐妹們就算徹底放棄我,也符合吾主理念。

    “更何況她們並未完全放棄我,還是做出了救我的嘗試。昨晚你若不敢反抗衙門捕快,我就已經得救了。

    “至於五姐的父親……以吾主的理念,五姐的父親,與我等姐妹又有什麼關係?莫要說我其她幾位姐姐,便是五姐她自己,若有必要,她也會毫不猶豫,驅使她父親做炮灰、填溝渠。”

    沈浪嘆息道:

    “如此理念,全無半點人性。連一些禽獸,都知道感激養育之恩,反哺父母。你們那位主,教你們棄絕人倫,連禽獸都不如,根本就不是什麼正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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