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年九月中旬始,趙政已經好幾個月不曾進過昭陽殿。
沈洛伊沒有再見過趙政,大部分時間都用來陪伴胡亥。
立春之後,始皇帝開始了第三次出巡。始皇帝御駕從咸陽而東,過洛陽。
在舊韓國境內陽武博浪沙,遭到舊韓國貴族張良的刺殺。
韓國滅亡之後,張良散盡家財,招賢納士。張良收容了一名大力士,此人能掄起六十斤的大鐵錘殺人。
張良得知始皇帝途徑博浪沙,於是和大力士一起埋伏在道旁。
始皇帝御駕至博浪沙,張良遂使大力士以大鐵錘砸向隊伍之中最爲豪華的座駕。
一時,馬車被砸得四分五裂。萬幸的是,始皇帝沒有坐在那輛豪車中,而是坐了另一輛。
有驚無險的始皇帝,當即命人斬殺了大力士。張良逃走,一路南逃至江蘇。
始皇帝下令大索,十日而不得其蹤。遂作罷,繼續東巡。
一路過濮陽、臨淄,又登上了芝罘山、琅琊臺。而後過臨淄、平原津、鉅鹿,出恆山,至邯鄲城。
夏至,沈洛伊的手鐲再次閃爍起來。這一次,四個按鈕全部亮起,伴隨着跳動的光輝。
加之身體的原因,她知道離開的時候到了。
臨行之前,沈洛伊將胡亥託付給了雲英;“我將往邯鄲,胡亥就暫時託予你了!如果問起,就說我找他父皇去了!這些年,謝謝你陪伴着我。”
雲英覺得奇怪,不免多問了一句:“國夫人這一番話好奇怪,好像不回來的樣子!國夫人,您沒事吧?”
“我能有什麼事呢!好了,你快去幫我收拾一下行李吧!”
雲英隱約感覺不對勁,但也說不上哪裏不對,不好再問。
夜晚,沈洛伊在昏黃的油燈前,給其子胡亥寫了一封書信。寫完,壓在《詩經》之下。
天明時分,沈洛伊拿着行李,來到胡亥宮中。望着熟睡中的兒子胡亥,沈洛伊忍不住紅了眼眶,強忍着不讓淚水掉落。
終於,還是到了這一天!
不忍再多作停留,沈洛伊狠下心來,拿上行李就出了咸陽。
她不像之前,這次沒有回頭多看一眼。也許,多看一眼可能就走不成了吧!
沈洛伊徑直出了咸陽城東門,由函谷關而出,一路向東,取道上黨郡北上,至邯鄲城。
她的手鐲完全亮起,越接近邯鄲,手鐲的信號就越明顯。
半月後,沈洛伊抵達了邯鄲城。此時,趙政的御駕也到了邯鄲。
沈洛伊進入邯鄲城,找了一間客舍住下。然後,悄悄找到伴駕出巡的蒙毅。
蒙毅見到沈洛伊先是震驚:“國夫人怎會在此?”
沈洛伊說:“蒙毅,你給陛下傳個口信吧!明日黃昏之際,我在最初見面的地方等候,請陛下一定要來!”
“陛下知道國夫人來邯鄲嗎?是否讓蒙毅先行稟告陛下?”
沈洛伊搖搖頭:“不用了!你就將話原封帶給陛下即可!剩下的,就看上天的意思了!”
“國夫人當真不隨臣去見陛下嗎?”蒙毅諮詢沈洛伊的意見,沈洛伊只搖頭。
蒙毅又道:“臣找幾個得力侍從來保護夫人吧!”
蒙毅無奈,只好先行返回隊伍,又將沈洛伊原話傳達給了趙政。
黃昏時分,趙政御駕來到了太后趙姬母家哥哥府前。趙府,已人去樓空。
皇帝御駕親臨,蒙毅早早就帶人清了道,因此百姓皆繞道而走。
沈洛伊一身男子扮相,背對趙政立於趙府前。
趙政由趙高攙扶着下了駕六馬車,又對蒙毅說:“傳朕令,不許任何人靠近此處!你們守在外圍即可!”
蒙毅、趙高遂退到遠處,護衛隊將四方圍了個水泄不通。
沈洛伊轉身,並沒有向趙政行禮,只是說:“當初,我就是在這兒遇見了陛下和太后,也是這樣的男子扮相。一晃幾十載,我們還是回到了最初的起點!”
趙政遂嘆:“當年朕只有三歲,爲了能順利過冬,太后帶着朕來這裏討要糧食和炭火。然後,就遇見了你。”
沈洛伊回想起舊事,不免笑了:“如果可以,我真想再和陛下放風箏於邯山,迎風追逐嬉戲。”
“幾十年過去了,朕從稚嫩小兒變成了天下之王。而你還是當初的模樣,分毫未變!”
“生老病死,自然之法,無可避免!陛下,我要走了!”沈洛伊眼中蓄淚。
趙政略驚,深覺此話大不對勁,遂問:“你要去哪裏?”
“其實我不屬於這個時代,所以就算陛下尋遍天下,也不可能找到任何關於我的身世!洛伊實在捨不得陛下,所以只好不請自來了!”
“你在說什麼胡話,朕不會讓你離開!”趙政朝沈洛伊靠近。
手鐲發出穩定而亮眼的光芒,顯示回去的時間到了。
沈洛伊急忙阻止道:“陛下,請您不要過來。我要走了,但是會把陛下永遠放在心裏!照顧好胡亥,他是個單純頑皮的孩子。”
趙政急問:“沒有朕的命令,你能去哪裏?朕不允!”
沈洛伊微笑着,任由淚水掉落,然後閉眼按住了手鐲的開關。
霎時,一道亮白色的光柱從天而降,將沈洛伊全身籠罩。
趙政呆愣原地,睜大了雙眼,一臉震驚。
光柱似有一種強大的引力,沈洛伊的身體騰空了數米。她知道,馬上就要回到自己的世界去了。
最後的幾秒,她對着始皇帝大喊:“趙政,就當我從沒來過!”
趙政見沈洛伊被光芒籠罩,身體即將消失,於是一把衝向光柱,大呼:“洛伊!”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他什麼都沒有抓住,光芒漸漸消失了,沈洛伊也消失了。
趙政立在原地,久久沒有動彈。良久,趙政低語:“你果然不是凡人,怪不得……怪不得……”
天際,一輪紅日緩緩地落入了地平線…………
在巨大的時空漩渦之中,沈洛伊成功地掉落在實驗基地的中庭草坪之上。
由於傳送粒子的不穩定,沈洛伊遭受了巨大的衝擊,因此沒有落在穿越臺。
強烈的衝擊,也使得她落地後陷入昏迷。
再次醒過來,已經是五日之後了。她緩緩地睜開雙眼,確定是回到了現代,心生一股失落與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