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覓看到這條消息時是週一的早上，已經六點半了，窗外的天空還是一片黑壓壓的，天氣預報說今天有雨。
她盯着屏幕上面的那一行字，遲疑了幾秒鐘，回覆：什麼？
杜可可那邊應該在早讀，沒有回覆。
林覓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走進教室的那一瞬間，心中的預感終於得到了驗證。
教室後牆的黑板一塵不染，像被雨水沖刷過的油綠麥田。
周牧聲喜歡踩着點來學校，此時班裏的大部分同學都已到齊，有幾個同學飛快的看了眼林覓便低下了頭，林覓並未過多的把注意力放在黑板報上，回到了座位上翻開英語書背單詞。
上午的後兩節課正好有劉定國的課，他的腿還沒邁進教室，聲音就先傳了進來：“門口這垃圾說多少遍了，公共區域的衛生該怎麼保持還得我一個一個的教嗎？”
進了班一擡頭就注意到了擦得乾淨的黑板，劉定國皺了皺眉，忍着火氣繼續道：“黑板報怎麼還沒搞，下午檢查，誰負責來着？抓緊弄啊。”
這周的黑板報恰好是建黨週年的活動主題，學校還挺重視這個活動，下午的時候會有學生會統一檢查班級衛生和黑板報，並以此評班級量化。
林覓還沒來得及說話，第一排的宣敏靜先替她回答了，“老師，黑板報之前是我和林覓在弄，上週五我有事先回家了，是林覓同學一個人弄的。”
劉定國“哦”了一聲，“林覓，那天忘了？”
林覓突然被點名，緊張的站了起來，捏緊了袖子，看着劉定國期期艾艾地道：“我……我再畫一遍好了。”
她聲音不大，被淹沒在喧鬧的班級裏，聽不太真切。
“說什麼？”劉定國有些費力地看向她。
“老師……”宣敏靜轉頭看了林覓一眼，心虛地道：“她那天體測完身體可能不太舒服，不是故意的。”
林覓突然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淡淡的看了宣敏靜一眼，沒有說話。
劉定國低頭翻了翻課本，擺手道：“行了行了，抓緊時間補上就行，話不多說，先拿出來課本。”
班裏的同學們並不太關心黑板報的事情，紛紛翻出來自己的課本。
林覓呼了口氣，垂着腦袋慢騰騰地坐下。
中午喫飯時，林覓若有心事，吃了兩口就停下了筷子，看向周牧聲：“你繼續喫吧，我回班裏補黑板報。”
周牧聲看了看她面前就沒怎麼動過的飯，不悅地皺眉，“喫這麼點？”
“我沒什麼胃口……”林覓低着頭，小聲地道。
“畫個黑板報不差這點時間，”周牧聲放下筷子，擡眼看她，“有別的事？”
林覓吸了吸鼻子，捏緊了餐盤，悶悶地道：“你別問了……我先走了。”
正要起身，手中的餐盤就被周牧聲按下，不鏽鋼的餐盤跟木桌撞擊，發出沉悶的響聲。
“到底有什麼事？”
周牧聲的臉上浮現一絲慍色，定定的看着林覓，看樣子不說清楚是不會放她走的。
“你、你能不能別問了，求……求你了！”林覓毫無預兆地哽咽出聲，話到最後幾乎是低吼出來的。
緊接着，大顆的眼淚就砸在了桌子上，林覓終於忍不住，捂着嘴小聲抽泣起來。
林覓的只是低着頭抽噎，周牧聲只能看到她發紅的鼻尖和臉頰，心裏又酸又麻，反應過來時已將她擁入懷中，輕輕地摸着她的腦袋，像哄小孩子一樣哄着她。
林覓像是突然有了靠山，捏緊了他的衣角，把頭埋進他的懷裏，嚎啕大哭。
良久，她的哭聲漸漸止住，小聲又委屈地道：“……我那天畫黑板報了，被人擦掉了。”
像是小孩子在告狀一樣，悶悶地告訴周牧聲。
周牧聲低聲問：“誰啊，我替你出氣好不好？”
他的聲音透過胸膛傳到林覓的耳朵裏，她幾乎可以聽到氣流的震動聲。林覓想了想，低着頭沒說話。
周牧聲皺了皺眉，小心翼翼地擦去她臉上的淚水，“上午老師問的時候爲什麼不說呢？”
林覓聽了這話，眼眶一紅，眼淚就浸溼了他的掌心，難過地道：“不會有人信的……”
“我不是人？”周牧聲低頭看着她，認真地道。
林覓並沒有被逗笑，擡起頭看他，胡亂抹了抹眼淚，鼓起勇氣道：“我以前……在一高的時候，數學作業被人撕掉過，也是跟今天差不多的陰雨天，老師在課堂問我爲什麼不交作業。”
“我跟他說我交了，他不信……周牧聲，他們所有人都不信……一口咬定我就是沒有寫，甚至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給我……”
她的語氣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周牧聲心頭一陣鈍痛，眼眶微微有些發熱，愈發抱緊了她，“好啦……我信，作業你寫了，黑板報你畫了，我都信。”
“而且……”林覓的眼淚濡溼了他的衣襟，也燙傷了他的心臟。
“就算我說了也沒用，黑板報已經被擦掉了，反正都是要補上的，說出來反而讓人覺得我多事。”
周牧聲低頭看了看眼前的小姑娘，她到底是受過多少委屈啊，連被欺負了都在考慮別人會怎麼想……
周牧聲輕嘆了口氣，冷冷地道：“誰敢？”
林覓愣了一下，嘴角扯出了悲喜交加的笑容，心裏的難過已經消散一半，剩下的都是周牧聲帶給她的溫暖。
她也意識到兩人的姿勢現在有些曖昧，有些不自然地掙脫開。
周牧聲不覺得尷尬，雙手順勢握着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說：“以後遇到這種事情一定要說清楚，他們信不信是他們的事，信你的人永遠會相信你，清者自清，你忘了嗎？不要害怕，勇敢並沒有想象中那麼難。”
周牧聲難得這麼正經，林覓呆呆的看了他半晌，點了點頭，“你現在好像個心靈導師。”
周牧聲：“……”
“不過你說的對，”林覓破涕爲笑，深吸了一口氣，“我當時再勇敢一點就好了。”
“不用。”
林覓疑問地看向他。
周牧聲掃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我替你勇敢。”
林覓不解他的意思，周牧聲輕咳一聲，目光看向別的地方，隨口問道：“你以前在那邊，怎麼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