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的玻璃都佈滿破孔,門板倒在地上,掃帚折成兩段,一些精緻的小物件扔在地上似乎無人認領,不過有點常識的巫師都能看穿附在那上面的詛咒。
喬治和弗雷德一前一後地在我身邊,當一個老太太對着我尖叫“黑暗的未來”時,弗雷德不耐煩地替我把帽子罩在臉上。
“嘿,來,來。”
視野裏出現一雙髒兮兮的膝蓋,有人坐在臺階上,聽聲音是女孩兒,當我們從她前面經過,她僵硬地伸直雙腿,勾了勾手。我忍不住擡頭看她,心緊接着一沉——那副落魄而諂媚的笑很像我媽媽,在她生命中最後時刻的樣子。
“別停,快到了。”喬治攬着我加快了步子。
他們在一家被破壞得最厲害的店門口停下來,我眯起眼睛往裏看,牆上還沾着可疑的黑褐色液體:“你們一週要來這種地方多少次?”
“偶爾來,買原材料很便宜,”弗雷德避重就輕地說,“別害怕,他們是故意把門口糟蹋成這樣的,以免食死徒進去搜刮。”
“是啊,即使裏面真出了人命也沒人知道。”我冷笑了一聲。
“你在門口等我們。”喬治停下了推門的動作。
“爲什麼不一起進去?”
“因爲你的魔杖壞了,如果裏面真發生什麼,你會拖累我們的。”弗雷德嘖了一聲。
“有道理,”我重新打量了一遍店內,“有任何不對勁趕緊出來。”
“段裏?”喬治又說,“就站在這個位置別動好嗎,這樣我能看見你。”
我點點頭:“讓我也能看見你。”
喬治和弗雷德的身影映在髒兮兮的玻璃後面,我正緊張地盯着他們倆,突然注意到玻璃反光中,自己身後還藏着一個瘦小的影子。於是我在轉身的同時解下了領針,針尖抵在指縫間。
那個膝蓋髒髒的女孩兒躲在一個大垃圾箱後面對我笑。
“你來了啊。”
“他們還打你嗎?”
“你有煙嗎?”
我聽得一頭霧水,但是袍子口袋裏真的還剩幾根佈雷斯的煙,本來是爲驅趕騷擾虻留的——女孩兒提前說了聲謝謝,眼睛溼漉漉的——我甩了一根給她,好奇她還會說出什麼話。
“火,給我點火吧。”
“你是那些巫師裏對我最好的了。”
“納吉。”
納吉盧克伍德。這個名字曾和段裏盧克伍德一起出現在准入之書上,屬於我那個生死未卜的雙胞胎兄弟。
我的心臟狂跳起來,她朝我邁了兩步。
“小南瓜!”身後的店門一聲響,喬治看起來很着急,“裏面出過事,二層塌下來了,砸暈了三個搶匪和兩個店員——剛纔和你說話的是誰?”
那女孩兒已經不見了。
“別管他們了,弗雷德呢,我們快走。”我脫口而出。
“我們剛纔把有黑魔標記都綁起來塞進倉庫了,不能不管。”喬治認真地說。
“拜託!”我搶過喬治的魔杖,拽開門跑進去——弗雷德正在那兒眉飛色舞地和剛剛甦醒的店員砍價,我略過他,把魔杖指向了店員,“expelliarmus”
“不好意思,但如果有食死徒提前混進你們中間,我朋友會很危險。”魔杖剛塞回喬治手中,店員的袖子裏就閃出一道銀光——我把那隻小刀扔到了垃圾桶裏,“你在幹嘛?你這樣捅不死人的。食死徒還會再來,拿着要買的東西,我們趕緊離開這兒。”
“是搜捕隊。”另一個店員趾高氣昂地糾正道,“專抓親麻瓜者和混血統巫師的搜捕隊,奉勸兩位韋斯萊家的小兄弟,趕緊跑吧,等他們醒了可就不是搶搶東西那麼簡單了。”
“——打七折怎麼樣?這些我們全要了。”“包括砸扁的。”喬治和弗雷德邊挑東西邊把加隆丟給我。
走前我複製了一份票據戳在碎玻璃上:“一切損失都和我們沒關係,票根留這兒了。”
路上弗雷德突然笑了一聲:“好像突然理解金妮怎麼那麼喜歡你了。”
“下次遇到這種事趕緊跑,不要犯那種高尚的錯誤。”哦,金妮喜歡我嗎,太好了。“如果那些人突然朝你念個阿瓦達怎麼辦?”
“我們這種高尚的錯誤叫助人爲樂。”弗雷德扮了個鬼臉,我恨不得當場給他的腦袋來上兩拳。
“是助人爲樂,可不是捨己爲人,我說真的,遇到任何不對勁的事都先躲開,別想着你們能救人,如非必要不要站在窗口,儘量避開有坍塌可能的掩體,每天檢查門外有沒有可疑的標記,如果有客人丟東西在店裏直接扔掉……”
“拜託!段裏!”雙胞胎異口同聲地喊,“你簡直要變成穆迪那樣的老頭子啦。”
“沒關係,那也是個很厲害的老頭子。”
“變成你外公也沒關係?”喬治揶揄道。
我又開始摸脖子上的領針。
“段裏?”一陣遲疑,喬治沒等到我的回答,“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拿這事開玩笑。”
“沒關係,沒什麼特別的。”
我厭惡成爲他,害怕成爲他,結果到最後還是成爲和他一樣的人嗎?
連一件新襯衫都買不起還要打正領帶,即使目的是殺人也要尊稱對方一聲“您”,被德思禮家當成瘟疫一樣圈禁仍然要握手道謝……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恪守誰的規矩。
想念他一遍就要承認一遍他死了,於是只好惡聲惡氣地恨他……明明就在學他的樣子,守他的規矩啊……心裏還覺得很驕傲,維持着體面的幻想。
很聰明,好可憐。
“先原諒我五分鐘吧,兩分鐘也行,段裏——”喬治碰了碰我的手,我順勢回握住他。
“喬治,我不是在生你的氣。”
“那你在想什麼?”
“想自己就像他的活墓碑……死人耍個一了百了的小聰明,還裝作很偉大……我還不如給自己施個一忘皆空。”
兩個格蘭芬多顯然不習慣斯萊特林的腔調,弗雷德皺眉,喬治低着頭,我們就這麼沉默着走了很長一段路,我已經開始想什麼時間練習超感咒了——“不對。”
我疑惑地看看弗雷德,又看看喬治:“段裏,你說的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