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自帶的所謂金手指,不懂現代的高科技原理,似乎只能做個妥妥的躺平小廢物。
直到偶然看到幾位孃親閒暇時興起。
撫琴擊鼓,翩翩起舞,和着天籟般的歌聲,於萬花掩映中,帶來最動人心魄的表演。
沒有刻意的編排,就那麼漫不經心的,隨意的,展現一場視聽盛宴。
沐雲舒再次感受到了心臟的悸動,撲通撲通,帶着最強烈的電流和震撼,直擊人心——那是第一次,當拼盡全力帶出來的小花獲得滿場掌聲轟鳴時,她曾感受到的快樂。
想讓更多人看到,屬於這些女人,屬於更多蒙塵明珠的魅力,她好像又找到了,她存在於此的意義。
辦個古代版的現代劇院,打造本時代的閃亮之星。這聽起來,就非常帶感。
這是獨屬於她的領域,唯有這件事,她可以自信張揚地說一句:沒我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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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代完事情,送走六娘,沐雲舒心情頗好。
望着手邊的話本子,側頭過去對雲渺耳語幾句。
雲渺很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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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子川的日子過得乏善可陳,波瀾不驚。
自從所謂的串通舞弊判決之後,原本門庭若市的宅院不再有人登門,衆書生秀才們都恨不得離自己遠遠的,再狠狠地踩上幾腳以示風骨與自身品性,連租屋子給他的房東也不願再續租,嫌他丟人又晦氣。只好來到這最城南的靖安坊,寥寥寫幾個字畫度日。
顧子川的心裏其實已經沒有多少憤懣與怒意的扭曲情緒。
他只是有些失望,有些無奈。
他真的,曾經立志想要走出一條通天路,造福一方百姓,守護一方風土。
然而現實冷冷潑來一盆涼水告訴他,他有多幼稚,多天真。這偌大的京城,走路都能撞上三兩個有品階的官兒,像是編織了一張密不透風的,無路可逃的蜘蛛網,網羅少年熱誠的赤子之心,不斷壓縮,不斷收攏,直至與這階級分明,秩序井然有如死水一般的朝堂官場融爲一體,再也掀不起一絲風浪。
突然就會覺得,算了吧,就這樣算了吧,自己終究也只是芸芸衆生中最平凡的那一個,沒有改天換地的力量和決心。
這大好河山,自任他行,何苦非要去在意,那高高的廟宇之下……然而終究會,心有不甘。
這日清晨,他和往常一樣出門給周圍的小毛孩上課認字。
最近不知是怎麼的,周圍這些孩童,甚至更大些的小少年們,原本都只愛東竄西跑的渾玩,如今竟會主動求着他講課,教他們認字。顧子川頗爲驚喜,不管爲何,讀書識字明理,終歸是好的,他也樂意做這個不入流的先生。
剛拉上籬笆門,就注意到籬笆上掛着一個小籃子,掀開蓋着的布頭,裏面是一串菩提果手釧和一張信箋,上書:
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
倘若看破紅塵,苦從何來?
落款:午時初天香酒樓天字一號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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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就寫了那麼兩句話,這人會來嗎?”
天香酒樓天字一號房。
雲渺看着趴在窗臺上看風景,坐沒坐相的沐雲舒忍不住好奇發問。
沐雲舒叼着塊糕點,單腿懸在榻外,晃啊晃的,閒適得不得了,聞言,懶洋洋地回道,“雲寶你懂什麼叫,知己難覓嗎?”
“換句話說,如果你小心隱藏的身份被人看穿,此人又恰好能讀懂你的未言之意,你會不會好奇這人是誰呢?”
雲渺聽得雲裏霧裏的,“那小姐今日爲何不扮男相呢,若是這書生來了看見是一女子,說不定會怎麼想呢。”雲渺跟着沐雲舒一起長大,也陪着她們經歷了世人的冷眼與嘲諷,對於這些個所謂的讀書人可沒多大的好感。
沐雲舒迴轉過頭,笑着摸了摸雲渺的小臉蛋,“我想要和他合作,想要他爲我所用,就必須展現誠意,欺瞞可從來不是一個好的開始。更何況,我不覺得他會因我女子之身而看輕。”沐雲舒扮男裝出行純粹圖個方便,她從未想過以此長久的掩蓋自己女兒之身,這可不是新時代獨立女性的良好風範,她要改變點什麼,首先,就得從自己做起。
至於這個顧子川,若他話本中那位主人公真有他自己的人性特點隱射,沐雲舒想到那些故事中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女俠和好心收留主人公的女東家,能寫出這樣故事的人,起碼,不會對女性有天大的敵意和偏見。
就,拭目以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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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時初已過,兩炷香的功夫,雲渺有些坐不住了。
“有位姓顧的先生前來。”
沐雲舒莞爾一笑,“請進!”隨即高聲應道。
顧子川站在小廝身後,聽聞這道女聲,愣了片刻。
終於還是擡步走了進去。
來人一身洗的發白的青衫,整潔而無他物。身形瘦削,能看到微微隆起的肩胛骨,卻是筆挺如修竹。
面色微白,眉清目秀。眼尾微挑,頗有些勾人的意味,看過來時倒是澄澈如水。
好一個俊俏小書生,和以安讓小啞巴畫的畫像如出一轍。
沐雲舒表示:顏控很滿意。
顧子川在看到房內兩位女子時眉頭微攏,稍稍側頭,沒多打量,只是躬身一禮。
“小子見過兩位姑娘。”
“顧公子不必多禮,我名喚沐雲舒,可隨意些叫我。”一邊示意顧子川落座。
見女子落落大方,毫無避嫌之舉,顧子川略微思忖,也沒再多扭捏,於沐雲舒正對面落座。
“不知沐小姐此番找我過來,是爲何意?”
“我喜歡開門見山,那麼請問顧先生,若是想要請菩提苦果出山,爲我寫個劇本,需要付出什麼代價?”沐雲舒直來直往。
“劇本?”顧子川有些不明所以,“姑娘爲何認定,我就是菩提苦果?”
“你出現了,就是最好的證明。”
顧子川第一次擡頭看向面前一臉燦爛笑容的女子,端是個明眸皓齒的美人兒,自帶一股子利落颯氣,不同於一般女子的委婉與羞澀,她好像從頭到尾都出奇的坦然,彷彿他們之間本就可以如此自在交流。
沐雲舒繼而道:“你的畫,你的字,你的話本,處處都透着痕跡,透着你抑鬱而不得志,透着你擁抱山水又心有不甘,透着你看似中規中矩實則大膽肆意,當然也,印着你顧子川的名號。”
顧子川凝眸注視着沐雲舒,沒有說話。
“別多心,我是真誠的想要與你合作,自然該對合作對象有一定的瞭解認知,別無他意。若有冒犯之處,還望海涵。”
“合作?姑娘想要與我這個聲名狼藉的人合作什麼?若是單純想借着菩提苦果的名頭,我勸姑娘不要多費心思了,那只是個消遣之作,登不上大雅之堂。”顧子川語露婉拒之意。
“大雅之堂,顧公子認爲,何爲大雅之堂呢?朝堂,還是官場?或者說,顧公子認爲,我這樣的女子登得上大雅之堂嗎?”沐雲舒單手託着腮,笑着反問道,
顧子川擰眉,嘴角也微抿着,“某並無此意,姑娘莫怪,只是……”
“顧公子不如先聽一聽我帶來的合作內容,再來思考是否拒絕我也不遲。”
顧子川未置可否,沐雲舒便自顧自地講下去了,“我即將開一間劇院,第一齣戲,我想要…………”講了良久,沐雲舒終於停下來,一口氣乾盡一杯茶,解了口乾舌燥,才繼續道,“我需要有個人能幫我,把這個故事寫出來,淋漓盡致地展現出來。”
說着滿臉期待的看向顧子川。
沉默。
依舊是沉默。
顧子川滿臉的鎮定,內心卻是驚濤駭浪。
此女子的想法,真可謂是驚世駭俗。若這戲真的排出來了,會引起多大的轟動乃至反噬,顧子川想象不到,他只覺得心驚,覺得,這顆心,快要跳出來了。
面色越來越紅,呼吸聲越來越重,顧子川彷彿看到,自己面前驀然出現的一條,從未有過的陌生道路,更前方是一片迷霧掩映,看不清方向。
“爲什麼是我?”顧子川良久終於出聲,嗓音有些嘶啞。
沐雲舒沉思片刻,“大概是因爲你的菩提,你的苦果,也因你筆下的那些人物,他們身上有不同尋常的,名爲自由的色彩。”
沐雲舒在此刻的顧子川眼中,不再是一個簡簡單單的,有些漂亮的,有些奇特的姑娘了。她的身影變得有些縹緲,她似乎完全不像是個正常女子,該有的端莊守禮,謹言慎行,該有的,活在禮制和世俗之下。
她的世界豐富飽滿到顧子川都自慚形穢,她眼裏的光亮,胸膛裏的火焰同樣讓人難以接近又無法抗拒。
那張顧子川曾認爲永遠無法被撼動的大網面前,出現了一個若隱若現的小小身影,那麼渺小,卻又那麼堅定地,想要對抗些什麼,如同蚍蜉撼樹。
理智告訴他,這是癡人說夢,然而——
“我可以試試。”
行動永遠走在腦子前面。
脫口而出的那一瞬間,連顧子川自己都沒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