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頭兒,阿巍又來了。阿巍是趙玄暉的近侍,會些拳腳功夫,膽大心細愛嘮叨。他年長趙玄暉兩歲,身段挺拔,眉目俊秀。跟絳珠院的姑娘們混熟後,三天兩頭地幫趙玄暉送些新鮮玩意兒。今天一個皇室專用的六臂觀音純金寶函,明天一個西域出產的八瓣團花描金琉璃盞,還有南詔取得的榧木棋盤,雲窯子製成的珠玉似的黑白棋子,都像模像樣地端坐在楠木案几上,屋內裝飾一下子就奢華了起來。普華不識貨,只是聽完阿巍極盡生動的描述後,晃了晃小腦袋,不禁問道:“玄暉哥哥哪兒來的這麼多例銀?”
普華只是隨口一問,沒想到這裏面還真有些文章。
站在門口的阿巍抱臂,聞言笑了一下:“你是真不瞭解郎君。早前他兩年在西市購置了六家店鋪和館舍,租給商賈們。每年是有些結餘的。還有啊”他眉毛上挑,壓低了聲音又說:“沈小郎君開辦茶市,郎君跟他也有往來。”
按律,皇室宗親和文武官員,不得開設店肆,與民爭利。但仍然有許多權貴,派遣家人、外戚、僕人代爲經營,自己躲在幕後操控。沈江流產業遍佈巴蜀,把持行市。這離不開姐夫趙謙提供的權力之便。這種合作關係在兩家的兒輩中得到延續:沈嘉平是嫡次子,善榷商賈,彼時只有十五歲,已在蒙頂甘露中發現商機,十年後更打通嶺南、南詔、湘楚與巴蜀幾地商貿;趙玄暉深得趙謙信賴,曾說服趙謙開闢東、西市爲互市場地,設互市監掌管貿易,制定買賣規則,放寬夜禁,放鬆外地貨物來蜀的關卡,並用官府之力扶持茶葉和蜀錦行業,爲沈嘉平提供了人力、原材料、市場。他用阿巍之名,入股沈嘉平的所有產業,是大東家。同時趙玄暉廣交巴蜀權貴,僅在兩人少年時,蒙頂甘露就很快在蜀地名流中得到青睞,售得高價。入京後,趙玄暉還幾次奏請鹽引,賣給沈家。
也難怪長大後的趙玄暉戀慕人間繁華,想要個兒子了。親手打下的家業,實是大得很啊。
只是這萬千富貴,擺在跟前,普華眼都不擡。她想要的,從來都是那麼一個曜日一般的人罷了。這樣差異的價值觀,似乎昭示着,終有一天,他們會站在岔路口,面臨分與合的抉擇。
“玄暉哥哥可真厲害。”普華眯眼對阿巍笑道,“但我已幾日不見他了。阿巍哥哥代我問問,我能不能去找他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