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世寧緊攥着拳頭,厲色望着徐世安,大有他敢點頭就一拳揮過去的架勢。

    苦澀在徐世安心中蔓延,忽然覺得長兄如父這句話不適合他們兄弟間。

    曾經那個有長子威嚴和擔當的大哥,何時變得如此咄咄逼人呢?

    “大哥明知道李氏的性子,卻在好不容易能兩家坐在一起喫頓飯的時候給她難堪,可曾想過弟弟的爲難?”

    “家中小輩多,先前我想打發老大、老二回去拿菜,大哥便不允許,難道大哥認爲我家的女人都是三頭六臂,奶娃娃也能自己走過來?”

    “雲嬋的事我不多說,二房認可便好。但我今日曾與大哥說過,咱們都是祖父輩的,各自承擔徐氏一脈的興衰,大哥當真不懂我想要表達的意義嗎?”

    徐世安一連拋出幾個問題,見徐世寧神色細微的變化,只覺得苦悶難當。

    “你我兄弟血濃於水,我一直盼着能與大哥相互扶持,興旺門楣。或許今日大家準備的不夠充分,那便改日再聚,大哥不必送了。”

    爲徐世安攏了下夾襖,徐世安拽着李滿園的胳膊,繞過徐世寧往大門口的方向而去。

    回家的路上沒人開口,李滿園的視線一直落在徐世安攥着她胳膊的手上。

    說實話,徐世安的力道有些大,要不是穿着厚厚的棉襖,李滿園早就喫不住勁兒了。

    可徐世安這般的維護她,卻是李滿園意想不到的。

    立場明確,並非是和稀泥的圓過去,這個男人在這個時空少見了吧?

    直到被拉回正屋,推坐到暖炕上,李滿園才醒過神來,嘴角忍不住的緩緩輕揚。

    “你要是後悔,現在過去也來得及,大不了酒桌上罵我幾句,反正我聽不到就當不知道。”李滿園想要板起臉,卻發現嘴角不受控制,只好扭過身去不看徐世安。

    “一把年歲了,還和我耍性子,我是白護着你了?”徐世安虎着臉問道。

    李滿園哼了一聲,雖然自己堅定立場沒錯,但她也明白她的做法在這個時空是大錯特錯的,犯了七出的口舌。

    “受屈的是我,你護着我難道不該?徐世安,你在大房那頭說的不是假話吧?”李滿園轉身問道。

    徐世安沒有說話,端着茶碗慢悠悠的喝着。

    在李滿園以爲徐世安不會再開口之際,卻聽他道:“打我有記憶起,大哥便護着我,不論做什麼都帶着我。後來大哥成親有了兒子,有口好喫的還是記着我,如兄如父。”

    “這些年與大哥見面的次數不多,可今兒才發現他頭髮花白,背脊也彎了。曾經的意氣風發被磨滅,眼中只有沉重,和父親當年竟有幾分神似。”

    徐世安絮絮叨叨的說了許多,大約就是徐世寧比他更有唸書的天分,但卻把唸書的機會留給他,早早的去給人做工。

    農家供出個讀書人不容易,而徐家二老一個希望供老大,一個希望供老二,早已經有了巨大的分歧,在爭吵中斷了夫妻情分。

    李滿園仔細回想着,貌似她嫁過來後,確實很少見公婆說話,但也睡在一個屋裏的。

    “當家的,你說那會我要是不鬧騰,爹孃是不是也想過要分家?”李滿園忽然問道。

    沉浸在過往中的徐世安迷茫的擡頭,隨後搖頭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爹心裏是放不下孃的,只是爹骨子裏的倔勁兒,不允許他在人生的最後階段去低頭。”

    可娘心裏最重要的是大哥。

    李滿園與徐世安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沒有說出口的意思。

    “今日的事,大哥怕是要和你生嫌隙了。”李滿園不怎麼走心的道。

    徐世安如何處理兄弟情她不攔着,但絕不會委屈自己去受罪。

    “抽空,我會和大哥好好聊聊,這些事你不必操心。下回再有這種情況,你且別急着發火,先看看我如何處理可好?”徐世安壓低聲音問道。

    李滿園噗嗤一笑,聽着徐世安那商量的口吻,越發覺得這個帥大叔也挺有趣的,不是那種老古董。

    “行了,我出去做飯了,一大家子都餓着呢。”

    李滿園下地的時候,補充道:“那可先說好了,不是我的錯我不認,你要是處理的不公,我寧可自己留下潑婦的名聲,也不受那份屈!”

    徐世安嗯了一聲,頭一回大白天的往被子上靠去,大概是心累了。

    李滿園出去的時候把門帶好,看着院子裏站着的兒女,罵道:“一個個都杵在這當門神呢?趕緊該忙啥忙啥去,老大你回屋看孩子,讓你媳婦也來竈房搭把手。

    老二家的,你和雲嬋進來燒火,再不抓緊就等明天早飯一起吃得了。”

    李滿園一頓安排,大傢伙連忙應聲,確定爹孃沒有吵鬧的意思,他們也都跟着鬆了口氣。

    徐家大房。

    因爲二房的人全都回去了,一家子喫飯的時候明顯壓抑不少,徐老太更是隻吃了幾口便撂下筷子。

    徐世寧做慣了大家長,自然沒有和兒孫商量的習慣,飯後便打發了所有人,連徐魏氏也沒留下。

    “娘,你給我說說老二,這是他頭一回和我頂嘴,從小到大就沒有過的事,我咋覺得不認識他了?”徐世寧一直糾結這個問題。

    徐老太嘆了一聲,慢悠悠的說了半年來二房的變化,以及和那邊接觸的情況。

    徐世甯越聽越是皺眉,尤其知道李滿園帶着兒女折騰賺錢的事,差點沒讓怒火把自己給點燃了。

    “老二就縱着李氏?他難道不知道商戶不得參加科舉,官家經商要被擼了官職?”徐世寧怒問。

    “老二讀書不如你,可勝在學的紮實,怎會不熟知我朝律法?”

    徐老太將徐世安給她的解釋,敘述給徐世寧聽,擔憂的道:“娘想着你回來勸勸老二,讓他約束李氏些。賺錢的事見好就收,娘就怕李氏越發貪心,徐家再成了商戶!”

    徐世寧臉黑如墨,母子倆相對無言,但對李滿園的厭惡卻分不出高下。

    京城,皇宮。

    皇帝下了早朝,纔去給太上皇請安,今日也是年前的最後一個朝會,在正月十六之前無大事不早朝。

    剛剛打了一套拳的太上皇,接過帕子擦淨汗水,便揮手將人都揮退出去。

    “皇帝是來看望父親,還是要見太上皇?”

    太上皇看了一眼桌案上豐富又精緻的早餐,沒有半點胃口,乾脆起身去軟榻上歇着,省的發火訓斥御膳房的人。

    “兒子來看望父親,皇帝也有事想與父皇商議。”皇帝端着一碟太上皇以往最愛喫的燒麥,放在了軟塌上的小几上,他這會也餓得很。

    雖是皇帝,可在太上皇面前,皇帝依舊是個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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