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的帖子送出去的都是雙份,宴請的日子定在五日之後。

    一時間青山縣的官僚與鄉紳們來往頻繁,都在猜測徐世安此舉的用意,但也有人不太在意,畢竟徐世安是寒門出身的縣令,又沒有強硬的後臺。

    而李滿園這邊也讓車伕去給徐耀祖那邊送了信,宴請那日自然要闔家出席,免得日後在縣城裏行走,會生出些事端來。

    “菜單就這樣吧,送去酒樓把定金交了便可。這張茶點單子,把自家要做的都劃掉,人手不足也只能讓客人見諒。”徐世安看了李滿園列出的單子後,開口道。

    “這是咱們家第一次舉辦這樣的宴會,啥事都將就,豈不是得丟人?”李滿園笑問。

    “咱們就是鄉下來的,不按照鄉下的席面準備,已經給足了他們面子。就算給他們喫金子,這些人也會拿咱們的出身說事。”

    徐世安冷哼道:“你也不必讓着誰,在這青山縣,沒有人能越過你我去。”

    “動手也成?”李滿園故意問道。

    “……”徐世安被問的噎住,擡頭撞見李滿園眼中促狹的笑意,無奈道:“真惹惱了你,打兩巴掌也使得。要是有人敢還手,你自己掂量着來。”

    “哈哈。”

    李滿園拍着桌面大笑,“這話要是傳出去,估摸着我在這青山縣是接不到任何帖子了。咱們縣令大人護短,這點我喜歡。”

    “喜歡我護短,還是喜歡護短的這個人?”徐世安忽然傾身,與李滿園距離一拳的距離問道。

    “我喜歡護短的人。”李滿園說了這麼一句,起身就出了花廳。

    徐世安愣了一會,花廳裏傳來他難得的爽朗笑聲。

    徐家頭一回宴客,家裏的下人少,除了聾婆老兩口在廚房幫忙,其他的人都得出來待客。

    饒是如此,前院的男客這頭四個下人使喚,女客那邊卻只有兩個婆子,顯然是忙不過來的。

    李滿園作爲主家,沒有比她身份高或是年歲高出太多的客人,並不需要她親自去大門迎接,倒是兩個兒媳婦帶着徐雲娟好一通來回折騰。

    女眷的宴會多數會在後院,但前任縣令日子也拮据,李滿園搬過來的時間短也沒有用心思,小花園看着不免有些寒暄。

    待縣衙裏一衆小官員的夫人們都到了,縣丞夫人似是好心腸的道:“這花園的種類單薄了些,夫人若是不嫌棄,回頭我讓下人送些過來,日後再聚也好多個熱鬧不是?”

    每每縣丞夫人開口,都會有人附和,李滿園也不惱,聽着衆人七嘴八舌的說着擠兌自己的話,就像是看戲一般。

    待衆人說的沒趣,還沒來得及換話題的時候,李滿園才笑道:“幾位夫人這話可是說到我心坎裏了,那就有勞各位差人給我送些可栽種的花過來。

    我雖是粗人,卻也喜歡插花,今年這花園是指望不上了,那就勞煩縣丞夫人安排一下,隔個兩三日給我送幾籃子的花過來,一定要嬌豔些,看着就喜慶。”

    噁心完縣丞夫人,李滿園又轉而對其他幾位附和的歡的夫人們道:“主簿夫人方纔說你新得了兩盆君子蘭,這可是我家老爺爲數不多得意的品種,不知可否借給我幾日,讓我家老爺觀賞觀賞呢?”

    主簿夫人笑容一僵,硬着頭皮道:“大人喜歡,是那兩盆蘭花的榮幸,我差人送來便是,說借多疏遠不是?”

    李滿園的視線一一掃過,幾位身份還沒有主簿高的夫人們,紛紛會意的表示要送盆栽過來。

    對衆人的‘懂事’,李滿園很是滿意,更享受身份帶來的壓制感。

    管他們是否真的願意,既然想來埋汰她的出身,那麼就得給點補償不是?

    “這怎麼好意思呢?叫大家叫破費了,這應該不算賄賂吧?”李滿園故意問道。

    “縣令夫人多慮,只是一兩盆盆景,又不是稀有的品種,不值當幾個銀子的。”縣丞夫人磨牙道。

    賄賂,這個詞徐家敢應,她們也擔不起,回去還不得被休妻,那是要毀了自家老爺的前程的。

    視線又掃了一圈,一衆鄉紳的夫人們更是人精,也都習慣了要捧歷任縣令妻妾的規矩,不用李滿園開口,便紛紛說自家有什麼盆景也送來湊個熱鬧,日後再來赴宴也好看看百花齊放的場景。

    這邊李滿園是圓滿的看着衆人慪氣或鬆了口氣的模樣,縣丞夫人卻硬生生的轉移話題道:“前些日子本想着邀請縣令夫人去家中赴宴,爲您接風洗塵,大家也好認個臉。

    哪隻夫人竟沒有赴約,之後差人來問,才知道夫人去了什麼農場,真是……”

    早知道會有這一茬,聞言李滿園將茶盞重重的放在桌上,哐啷的聲音驚的那些想要開口附和的人都聰明的閉上嘴,免得又要跟着喫掛落。

    “縣丞夫人若不提,我便想將此事接過不提,免得大家日後見面臉面上不好看。”

    “我雖出身農家,規矩不如你們學的多,可好歹也讀書識字的。敢問縣丞夫人,我一介女流帶着一家子家眷千里迢迢而來,家中僕人又不多,三日內可能安頓好家中庶務?”

    “縣丞夫人也是書香門第出身,下帖子的時候絲毫不曾考慮過我這邊是否方便,沒有詢問便自行定下日期,沒得到回覆便直接以宴請我的名義辦了接風宴,這就是青山縣的規矩嗎?”

    話落,李滿園一巴掌拍在桌面,真的掌心發麻。

    縣丞夫人面色微變,她本意是將李滿園一軍,事發後也沒有考慮自己的對錯,沒想到會被李滿園如此直白的質問,一時不知該如何辯駁。

    凌厲的目光掃過衆人,李滿園再度質問道:“女人的地位取決於男人的身份,縣丞夫人今日來赴宴,卻幾度拿話寒磣我,是瞧不起我這農婦,還是瞧不起我家老爺是農夫?亦或這是縣丞大人的意思,想要壓制朝廷派下來的有品級的官員?”

    李滿園的話說的十分的重,這下不僅僅是縣丞夫人,便是與她交好的夫人都不由得臉白。

    雖然沒有官員因爲這種地方上的事上報朝廷,可從李滿園不按常理出牌的做事方式來看,誰敢保證徐家爲了立威會如何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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