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築在站起來的時候後背被冷汗浸溼,有些慶幸君後今日應當是心情不錯,並未因此就發怒。
室內擺着冰盆,楚清都照樣熱的煩悶,這時候滿腦子裏只惦記着他的任務對象。
“太子呢?”
君後突然問起這個問題,小築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太子……”
“罷了,帶我過去吧。”
“是。”
小築聽見這句吩咐後,立刻就着手開始安排了起來。
君後身子不是太好,他在伺候君後之前就聽聞過,陛下遍尋天下名醫也未曾將君後身子調養的好些許。
因爲夏日裏君後喫飯沒什麼胃口,陛下前些時候還從君後的外祖家那邊請過來了一個廚子。
平日裏他們這些伺候君後的人如果做的不夠周到,免不了就是一頓責罰。
今日君後突然提起要去見一見太子,小築一時之間分不清楚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只能在安頓好打算出門時,用眼神示意一個伺候的下人去告訴陛下一聲。
不管是君後還是太子殿下,這兩個其中哪一個若是有了閃失,都是他們這些當下人的難做。
楚清並不是沒有察覺到小築在私下吩咐人的這個小動作,但是他選擇當做自己根本沒看見。
既然能在這裏指揮別人,也就說明小築得原主信任,又或者是得帝王的欣賞。
不管是其中哪一種可能,楚清都懶得往深處想。
原主對這個孩子不說愛,甚至能說得上是厭惡,喫穿住行上一直都是在剋扣着的,而陛下平日裏忙於朝政之事,偶爾的關心倒是能讓太子稍微好過些。
小築的手上撐着一把油紙傘,君後身子不好,曬太陽時間一長都會發暈。
太子殿內,小太子手上握着一本書,正在對着上面念着,一邊念着一邊搖頭晃腦,清脆的童音傳很遠。
這殿內也有蟬鳴,或許是因爲有小孩子讀書聲在其中中和,楚清倒沒覺得有多煩人。
走進去後看見太子身邊有一個老太監,手上握着一把扇子,正在給他扇風。
小太子聽見腳步聲後下意識扭頭看了一眼,隱約覺得走進來這個身穿白衣的人有些眼熟,把書抱在懷裏,有些疑惑的出聲詢問道:
“你是誰呀?”
楚清走到他旁邊的軟塌上坐下,原主這個身體的脆弱程度遠超他的想象,只不過是走了這麼短的一段路而已,就覺得頭暈的不行。
“我是你爹爹。”
“爹爹?”
小傢伙的眼睛在聽見這句話的時候瞬間變得明亮,書扔到一邊從軟塌上蹦了下去,走到楚清身邊挨着他坐下。
“你真是我爹爹嘛?之前怎麼都沒有見過你。”
說完後小太子似乎是覺得自己這番話帶着些許歧義,又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珠子轉了轉補充道:
“本太子不是怪你噢,只是問問。”
“父皇說是因爲你身子不大好,纔不能來看我的對嘛?”
小孩子對情緒的感知比較明顯,之前雖然一直有父皇跟自己那麼說,但是夏夏並不是完全信任。
就算說的是真的,爹爹也不該一次都不來看他。
說是因爲身子不好,夏夏更願意相信是爸爸不是那麼喜歡自己。
楚清一隻手撐着腦袋,輕輕點了點頭。
“嗯,是爹爹做得不對。”
原主平日裏根本不顧及宮中的忌諱問題,喜歡穿一身白衣,因爲從小就喝着藥所以身形看起來非常纖弱。
膚色是冷白色,撐着頭的那隻手顯得非常細瘦,彷彿稍微用一點力氣就能折斷。
“沒關係啦,你真是本太子的爹爹?”
“嗯。”
楚清靜靜地等頭暈的感覺消失後,朝着夏夏伸出了手。
“過來,讓爹爹抱抱。”
他這時候實在是想不通,原主到底是怎麼做到的把這麼可愛的一個小傢伙放在一邊不管不顧的。
衛夏身上穿着淺黃色的太子服飾,原主也就只能在一些特殊東西上剋扣,畢竟是一國太子,還不至於太難過。
衣服上有非常精緻的刺繡,更襯的他臉蛋可愛,尤其是一雙大大的眼睛,很像原主,捲翹的睫毛一眨一眨,眼神彷彿會說話。
夏夏牢牢記得之前父皇跟自己說過,爹爹身子不大好,這時候聽見爹爹說要抱自己,也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就過去。
想了想沒讓爹爹抱,而是自己非常自覺的爬了上去,一屁股坐在爹爹的腿上,微微往後靠在爹爹懷裏。
夏夏這時候就像是一隻小狗,用自以爲偷偷摸摸的動作嗅聞了一下爹爹身上的味道。
“爹爹~”
“嗯。”
楚清在這殿內沒待多長時間,額頭就冒出了一層細密的汗,小築這時候正準備讓伺候的下人去弄些冰塊過來,就聽見門口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走在最前面的帝王身上穿着玄色的衣物,上面用金線繡制着蒼鷹。
大概是因爲陛下走的實在是太快,身後跟了長長一串的人,都拉開了很長的一段距離。
衛語堂在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停下了腳步,君後到底有多厭惡自己他是知道的,如今站在門口心中就已經生出了怯意。
到底還是擔憂夏夏的情緒佔據了上風,走進去後隔着一串珠簾,看見軟塌上楚清懷中抱着夏夏,一隻手握着扇子,正在給他輕輕扇風。
面前的場景,讓衛語堂有那麼一瞬間懷疑是不是自己在做夢。
放輕腳步走進去,本來想再看一會兒,看見陛下後打算請安的小築讓夏夏往那個方向看了一眼。
太子平日裏有最好的先生教導着,這時候看見父皇后雖然捨不得,但還是乖乖從爹爹懷中鑽了出來,站在那裏衝着父皇行了一禮。
“兒臣參見父皇。”
“平身。”
楚清這時候也想站起來,衛語堂卻先搖了搖頭。
“不必。”
他本身就不習慣這樣的相處模式,在聽見衛語堂這麼說之後絲毫沒有要跟他客氣的打算,就繼續坐在了那裏。
現在這殿內最不習慣的人反倒是成了夏夏,他思考了很長時間也不敢在父皇還在的時候去問爹爹能不能再繼續抱着他。
“今日怎麼突然想着來看夏夏?”
衛語堂不習慣殿內太過於安靜的氣氛,本來想隨便找個話題,只可惜選的並不是很高明,在說出口後就有些後悔了。
之前楚清因爲不喜歡自己,連帶着也不願意多看夏夏。
之前有一次夏夏高燒,哭喊着說想讓爹爹過來看看他時,也被楚清冷漠的拒絕了。
現在眼瞧着楚清願意跟夏夏接觸,若是因爲自己這一句話又改變了主意,不只是夏夏會鬧騰,就連衛語堂自己也沒辦法原諒。
楚清在回答之前,先朝着一直在那裏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夏夏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邊來。
“最近覺得身子好了不少。”
既然面前這個人跟夏夏是這麼撒謊的,楚清當然會順着他的謊言繼續說下去。
讓夏夏以爲他爹爹是因爲身子不好,所以才身不由己,總比讓他知道是他爹爹不喜歡他要好得多。
“可是之前那個大夫開的藥有用了?”
一提起這個問題,衛語堂將剛剛的那個話題拋在了一邊,下意識問了一句。
問完之後已經能猜出來楚清不會乖乖回答,就看向了他派過去在楚清身邊伺候的小築。
在陛下的注視下,小築有些緊張的後背出了一身冷汗。
他實在是不知道要怎麼回答,君後還是跟之前,送過去的藥每次等徹底涼了也不願意喝上一口。
宮中養着的一株梅花,已經快要被君後用每日的藥澆死了。
衛語堂一看小築磕磕絆絆的模樣就猜出了事情的真相,扭頭餘光瞥見楚清若無其事的把頭扭到了窗外,想說的話不知道要怎麼開口。
到後面只能無奈的搖了搖頭,罷了,那藥的確難聞又苦,楚清不願意喝也在情理之中。
楚清原本以爲自己要等幾日才能跟衛語堂說這件事,沒想到他現在就過來了,手搭在夏夏的肩上,將自己的打算說了出來。
“我打算把夏夏帶回去,跟我同住。”
衛語堂都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夏夏就先猛地站了起來。
“昂?爹爹真願意帶着我一起嘛?真的嘛真的嘛?”
太子的這幅表現讓衛語堂根本不好拒絕,扭頭看向在自己身邊伺候的太監,示意讓他去把太子的東西收拾一下,全都送到君後的宮中去。
這時候差不多也到了用午膳的時間,衛語堂看夏夏和楚清都沒有要說什麼的意思,就主動詢問道:
“今日可要在這邊用膳?”
楚清原本想說不用了,可一低頭對上夏夏期望的眼神,莫名就有些不捨得拒絕。
“好。”
小築這時候主動出去,跟外面那些人交代起了君後平日的喜好。
室內只剩下他們三個人,小築離開時掀開珠簾碰撞的清脆響聲格外明顯。
夏夏盯着爹爹看了一眼又看看父皇,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爹爹跟父皇好像……
不太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