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的意思，是還想介紹自己的女兒給循穆認識嗎？
她拿起案几上的耳杯來，拂袖遮面，譏諷一笑。
要是張氏知道循穆是來調查她寶貝兒子的，那可就好笑了。長袖放下，她站起身來隨着循穆一起等這些人過來。
先是太史萬新拿着酒樽恭敬地走了過來。還不時低頭撇了幾眼循穆，似乎有點害怕的樣子。
這是長玉第一次面對面見着這位“大哥”，尖嘴猴腮的長相，倒是與張氏十分掛象。
這面相看着就是陰險狡詐之人，也難怪會放着富家公子哥不做，還要盡幹些暗下違法的勾當。
太史萬新走到面前，又看向了長玉。
長玉愣了一瞬，隨即反應過來，這“孃家人”的介紹，怕是要她來完成的。
縱然心裏十萬個不願意，也只得帶上一張假笑面具，裝得大方向循穆介紹着，“這是我大哥，太史萬新。”
循穆帶有深意的看向太史萬新，而後將酒樽朝向他，喊道，“大哥。”
長玉一低頭，將假笑收了收，感嘆循穆纔是真的會做戲，爲了調查真相，又是叫爹又是叫哥的。
太史萬新聽得這聲“大哥”，緊張地撓了撓頭。一時間不敢應下，只看向了太史寰。見太史寰搖了搖頭，纔回道，“將軍客氣了。”
長玉心下又不由得開始疑惑起來，那日偷聽到太史萬新和別人的對話，聽着那語氣，明明就不是這麼笨拙的人。怎麼現在到了循穆面前，顯得呆板了許多？
她看了一眼還在撓頭的太史萬新，難道他是裝的？
接下來是這華絡、華悅二姐妹。
太史萬新一走，兩姐妹便搶着要上來。兩個常年一起欺凌她的親姐妹，恐怕也只在欺凌她的時候纔有絕好的默契。
長玉默默的看着華絡、華悅兩姐妹互相爭搶着要先被介紹。她也不做聲，只等着她們自己先爭個高低。
主座上，太史寰臉色鐵青。這倒是與當日賞品會上的場景如出一轍了。
張氏咳嗽了幾下。長玉見兩姐妹洋相出得也差不多了，於是一擡袖也跟着咳嗽了幾聲。
兩姐妹總算是還有點腦子的，反應了過來。
華悅搶了個先，站到了循穆身前。害羞的整理了一番鬢角的碎髮。
長玉剛咳嗽完準備好好介紹。只見得循穆朝着她看來，撫了撫她的手問，“玉兒可是不舒服？”
長玉愣了片刻，正準備回着沒事。只感覺循穆按了按她的手。
她望向循穆，瞬間明白過來。眼下是不是離開的最好時機……
隨即立即扶上額頭，做得一副不舒服的樣子，“想是起早了，一路馬車顛簸，這會便覺得有些不適。”
循穆皺了皺眉，“你身子弱，也是難爲你了。”他說着，看向太史寰，“岳父，玉兒現下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太史寰怔了怔，立馬回道，“這丫頭生來身子便弱，原先在府裏也是常年草藥不離。”話落，對奴人吩咐道，“快帶夫人下去休息。”
長玉垂目，這致使她身子弱的毒藥到了太史寰嘴裏，倒變成了救她命的解藥了。
瑩兒更早一步過來從循穆手上攙扶過了她。小圓也跟在了後頭。
長玉這才明白過來，即便循穆不和她說流程。瑩兒也是清楚的，有瑩兒跟着，自然會安排好。
這邊，華絡、華悅還一前一後的站在循穆跟前。
太史寰鬆了口氣，坐了下來。
張氏卻不死心，立即代替上長玉，在主座上對着循穆介紹道，“這是長玉的五妹妹，華悅……”
長玉走向後門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見循穆臉上無太多神色，極爲冷淡的一點頭。
不知爲何，她竟覺得有些快意。生出一股錯覺來，竟覺得終於有人可以站起她身邊，對抗着這些噁心的人與事了。
在主屋的塌上坐下。她看向那奴人，“辛苦你了。這裏有我的丫鬟伺候。”
奴人屈身道，“夫人客氣了。”
待人走，長玉望向瑩兒，“接下來怎麼做？”
瑩兒道，“委屈夫人換上奴婢的衣服。”
長玉會意，點了點頭。她不覺看向瑩兒，先前沒仔細看，瑩兒竟是和她梳的一樣的髮髻。
這墜馬髻原本就簡單，不過一抹髮尾垂在身後就行了。只是長玉腦袋上配飾多，所以才叫人一眼看不出兩人是一樣的。
瑩兒朝着她一低身，“夫人，我給您把簪子拿下來。”
長玉頷首，坐到梳妝檯前，由瑩兒將她頭上的那所瑣碎東西拆下。
二人再換好衣服。瑩兒朝着塌上躺去，背對着門口。這麼看起來確實是叫人分不清楚是誰。
長玉看了眼小圓那丫頭，囑咐道，“好好在這守着，配合好瑩兒。”
小圓點了點頭。站到了瑩兒的塌邊。又一轉頭對着長玉，“姑娘小心。”
長玉回頭衝她一笑，“放心。”
……
對於偷物證這事，長玉其實是沒有多少把握的。若不是那晚她迷路走到了太史萬新的院落外。這太史萬新的院子她都未曾踏進過一步。
今日成功與否，還是個未知數。
她一路走着，見府內路上人不多，忽然的有明白過來，幸好循穆身份特殊，今日回門惹起了如此一番大動靜。現在這府裏的大多數人都到了前院正廳那去了。就算偶有路過的奴人，也都是來往正廳和後頭伙房的。
如此她便更難被發現……
她低頭朝着太史萬新的院子快步而去。還未到地，就遠遠的就瞧見院落的大門緊閉起。
她心道太史萬新剛纔那樣子果然是裝出來的。便是自己尚還身處在府內，只要不在的院子裏，院門都要落鎖。
如此心思縝密的人，怎麼可能給人答話都要看父母的臉色。
長玉停下步子來，忽而想到太史府的一個特色：每個院子後牆都有一處狗洞。
其實倒也不是這府裏養狗。只是與太史寰小時候有關，傳言太史寰小時候家中起了大火，他被困屋中差點要被燒死，最後還是找了處狗洞才得以逃脫的。
所以在現如今他的府邸內，每個院落後角都有一處狗洞。
長玉一側身，朝着太史萬新院子的後側走去。不想到了後頭，見這後面竟是泥濘之地，雜草叢生。
她之前住的屋子雖說破敗了些，後頭好歹也是會常年清理的。
長玉提了提心，一時間有些不敢過去。她擡頭看了看天邊，眼下已是完全露過去的淺淺日光。猶豫了一會，又覺得來都來了，處處思前顧後倒做不好事。索性一鼓作氣直接塌了進去。
這裏雜草繁多，她的手在扒開之時不小心被刮出了血。只得用嘴一含，止住了血。
往裏走了十幾步院，總算是看到了隱於荒草後的那處狗洞。
太史萬新院子后角的這處狗洞，感覺比其他院子裏的也要小上許多。如果不是她身子瘦弱，只怕都難進來。
長玉費了好些力氣才從狗洞裏鑽了進來。待站穩，立即找了處隱蔽地藏去，回憶了一番先前夜裏亂走的那個位置。
那日夜裏，她是從西院後湖過來的，不曾入過太史萬新的院子，在外卻能聽到太史萬新和別人的對話。
想來那個房間應該是在西北方向角落了。她朝着西北方向那間側屋快速走去，剛繞過主屋，便看到拐角處現出一道身影來。眼看着就要走到了她面前。
長玉心下一驚，驚覺自己走得太快，都忘記先觀望一番前頭危險與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