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你答應了?”

    聽完來龍去脈,袁歆姬難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低頭沉默的大哥。

    她簡直不敢相信,那個高冷矜貴的袁文澤會做出這種少年人爭強好勝的傻事。

    虧她方纔收到對方贈送的松筠閣端硯時還高興不已,心裏默默誇讚這便宜得來的小兄長做事細緻又暖心。誰料轉眼間,手裏的木盒就變得如同燙手山芋一般,讓她直想扔回對方懷裏。

    袁歆姬垮起小臉直直地盯着袁文澤,她也不說話,看誰先張嘴。

    兩人僵持間,不遠處書桌前端坐着的袁恬珍表面上還在認真練字,其實已聽完了兄姊二人的所有談話。

    阿姊大概一時半會兒抽不開身來指點她,這字今兒個怕是練不下去了。袁恬珍索性悄悄放下筆,小心翼翼地觀察起兄姊二人的神色。

    大哥的臉色不大好,看起來有些窘迫。

    可是他不經過阿姊的同意,就貿然跟那個熊什麼的人定下約定,沒來由地要阿姊去跟外人比試書法。哼,大哥這次也太不懂事了。

    阿姊抿着嘴的樣子……好像很生氣?

    真新奇,阿姊生氣的模樣她還是頭回看到。

    -

    “都怪我一時腦熱。”

    理虧在前,袁文澤忍不住先開口服軟:“大妹妹在書法上天賦異稟、技藝出類拔萃,爲兄原也是實話實說。”

    嘿嘿,倒也不是天賦,穿過來前她就已經練了十餘年呢……

    慢着。袁歆姬輕輕哼了一聲,給她戴高帽可沒用,她又不真是好哄的十幾歲小姑娘。

    “不算什麼正經比試,熊仗他那是玩笑話。我那些同窗好友也只是聽了好奇,爲兄這纔來想借歆兒的字給大家一觀,看完立馬物歸原主。可好?”

    話說得輕巧,袁歆姬仍不樂意。

    不是她太過謙虛,覺得自己的書法作品沒法兒見外人、難登大雅之堂。

    而是雖然她確實也反感熊仗那番飽含偏見的直男癌言論,可他居然連肅王都搬了出來,這叫她如何應付?

    震驚!某名不見經傳的深閨女子竟膽大包天,欲與天家皇子一較高下!

    請問她是敢贏,還是想輸?

    肅王蕭承乾,建和帝第四子,也是原文男主,未來的新帝。

    早年亡故的生母是身份低微的宮中女官,因此他自小被皇后撫養長大。年幼時生過一場重病,從此便留下了無法根治的隱疾。傳聞肅王病發時嗜血殘暴,某次發病一夜間殘害了數十條人命,滿院奴僕無一倖免。這個怪病也導致他逐漸養成了生人勿近的孤僻性格。

    因此在世人看來,這位肅王殿下身上唯一值得讚賞的地方,便只有他曾被聖上金口玉言表揚過的一手好字。

    而那個熊仗乃是靖勇侯次子,爲人仗義豪爽,在國子監的學生堆裏頗有些人望,但有時卻不太着調。

    這次的事就是讓熊仗給鬧得小半個國子監都知道了,袁文澤纔會難以推脫,迫於衆人關切特地前來找袁大娘子借字。

    如果袁歆姬真拿了自己的字出去招搖,難免會有人認爲她自視甚高,不將肅王殿下放在眼裏。

    即便她心裏清楚,肅王發病的故事另有隱情,他並不是冷血無情的殺人狂,想來不會在意這種小事。但問題恰恰就在於,除了她以外的絕大多數人都不清楚啊。

    畢竟原文裏沒有這段意料之外的劇情,這讓她難以預測後續會如何發展。

    若是因爲她一時不慎,惹出了丞相府與肅王交惡的傳聞,之後不知又將引出多少禍事。

    -

    瞧着大妹妹皺起眉頭顧慮重重的模樣,袁文澤心想他這次或許真的做錯了事,轉而溫聲安慰道:“無礙,歆兒實在爲難便算了。原是爲兄行事莽撞,本就不該將你牽扯進來。”

    聽到這話,袁恬珍坐不住了。

    她連忙噠噠地小跑過來抓住袁歆姬的手,急切懇求道:“阿姊在擔憂什麼,您的字寫得那般好,連文先生都再三誇讚呢!那個熊仗是誰、哪裏來的,他憑何說娘子的書法比不過郎君?腹中無墨的人才會滿口大話,我相信阿姊定不會輸給他的!”

    “小妹想要我答應麼?”袁歆姬遲疑了。

    袁恬珍揚起驕傲的小臉:“當然了!阿姊的楷書清新端秀、賞心悅目,緣何要藏着掖着?若是拿出去給衆人觀賞,誰看了不會讚一句好字呢?”

    自她穿進這重生宅鬥文裏以來,袁歆姬總覺得自己那直來直去的現代思想很危險,總擔心何時會顧慮不周而招來殺身之禍,所以做任何事前都要猶豫再三,遲遲難以抉擇。

    現在看來,她有時還不如古人活得勇敢又果斷。

    “好吧。”

    憂慮許久後終於綻開笑顏,袁歆姬溫柔地揉了揉袁恬珍的小腦袋:“小妹說得有理,這次我便答應大哥。”

    自己好歹是家裏的長兄,他放低身段勸說了半晌都行不通。反觀小妹,寥寥幾句就把歆兒說動了,袁文澤此刻的心情有些複雜。

    “不過這可不是要跟誰比試。”

    話鋒一轉,袁歆姬望着袁文澤正色道:“大哥,我們得換個說法……”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