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嗚,那裏,那裏有個死人……”

    死人?

    京城一帶近年來既無戰亂,也無天災,連山賊都沒幾個,哪來的死人?

    袁歆姬訝異地朝袁恬珍手指的方向看去,不遠處的灌木叢裏果真有半個染血的身子,不細看的話一時難以發覺。那人穿着墨綠色的衣裳一動不動地躺着,看身型像是個男子。但由於距離較遠,加上草叢遮掩,她無法判斷這人是否還活着。

    要裝作沒看見,還是去瞧一眼?

    今日不是什麼燒香拜佛的重要節慶,這條前往法臺寺的小道又較爲偏僻,四周並無住家,除了她們的馬車竟一時間看不到其他行人。

    這人身份未知,生死不明,她們若是放着不管的話,又不知他何時纔會被下一個過路人發現。

    “老秦,停一下。”

    叫停馬車,袁歆姬撫摸着袁恬珍的發頂安撫道:“小妹別怕,那人或許還沒死。阿姊下去看一看,你跟白露就待在車裏不要出來。”

    “阿姊,我想跟你一塊兒去。”袁恬珍緊攥着長姐衣袖懇求道。

    “……可那若是具血肉模糊的屍首,珍兒不怕麼?”

    小姑娘被她直白的說辭嚇得一抖,嚥了口唾沫逞強道:“有阿姊在,珍、珍兒不怕。”

    也罷,袁歆姬欣慰地點點頭,她的妹妹可是要成長爲大女主的娘子,見一具屍首算什麼難事。

    況且這人可是袁恬珍發現的,多半不會是什麼無關緊要的路人甲。

    想起原文裏女主的超凡氣運,袁歆姬大膽猜測,現在躺那兒的人說不定就是微服出訪的建和帝呢?不然也可能是太子、肅王或者其他哪一位王爺皇子。再不濟,至少也得是個達官貴族、名門世家或者江湖大派的小郎君吧?

    -

    還真叫她猜中了。

    車伕老秦扒開灌木叢,只見地上那人臉色蒼白,眉頭緊鎖,左肩一道細長的傷口還在汩汩冒血,身下的草地已經被染紅了一片。但好在他雖然看起來奄奄一息,寬闊胸膛卻仍有規律起伏。

    “兩位娘子,這人還活着!”

    他能不活着嗎?

    肅王是原文男主、未來新帝,怎麼可能這麼離奇地死在無人知曉的荒郊野嶺。

    看到自家小妹蹲在蕭承乾身旁,神情焦急又擔憂得手足無措的模樣,袁歆姬的心情有些複雜。

    女主碰巧遇到並醫好了受傷的男主或男配,是言情小說裏的常見劇情,作爲讀者她也不覺得反感。然而僅在她目前能想起的回憶裏,原文重生後的袁恬珍就分別救過病發的蕭承乾,救過遇刺的楚晚楓,還救過某個江湖門派的神祕少主。

    今日來法臺寺明明是小說裏不存在的情節,居然也能讓小妹恰巧發現了危在旦夕的男主。

    ……難道是她看文案時不仔細,袁恬珍其實是有走到哪兒救到哪兒的特殊設定嗎?

    不對。

    袁歆姬眉頭一皺,她清楚記得女主走的也不是醫女路線呀。

    車伕和兩個小丫鬟沒見過這麼嚴重的外傷,一時間都不知該如何應對。袁恬珍看向沉思不語的袁歆姬焦急地問道:“阿姊,這人流了好多血啊,怎麼辦?”

    算了,還是先幫小妹救救她的未來相公吧。

    “小妹,馬車裏備有你的乾淨衣裳對吧。眼下情況危急,我看得立馬將衣裳撕成布條,先給他包紮止血。”

    “對!我有的,白露快去。”

    不一會兒,青衣丫鬟飛快地從車裏取來衣裳。

    袁歆姬接過後利落地撕下長長一條,隨即將布條遞給袁恬珍,眼含期待道:“小妹,來。”

    ……

    爲什麼要給她?袁恬珍不解地看着長姐,遲疑道:“可是阿姊,我不會包紮啊。”

    自信點小妹!

    這是命運安排的指定任務,光榮而艱鉅,舍她其誰。放寬了心可勁兒造,袁歆姬篤定地想,反正蕭承乾今日肯定不會死在這兒,隨便她怎麼包都行。

    理智阻止了袁歆姬將駭人聽聞的內心話說出口,她想了想,鼓勵道:“你小時候給小白兔包紮過腿傷,忘了?珍兒當時包得多好呀。阿姊相信你,這回也不會有問題。”

    可是小白兔能跟大活人相比嗎,袁恬珍哭笑不得。

    無奈長姐的表情看上去竟格外認真,熾熱的眼神無聲地訴說着“珍兒就是最棒的、不要害怕動手吧”,袁恬珍只得伸手接過布條,勉強答應:“好,我試一試。”

    -

    “……擡一下他的肩膀,小心別碰到傷口。”

    “是這樣嗎,二娘子?”

    “對,再擡高些。”

    是誰在說話,哪來的刺啦聲,他們到底在做什麼,好吵……

    半暈半醒間,蕭承乾不堪雜音的煩擾,緩緩地睜開了雙眼,卻猛然被近在咫尺的女子側臉嚇得一愣。

    太、太近了。

    近到蕭承乾無比清晰地看見了女子白皙的脖頸,粉嫩的櫻脣,還聞到了她身上清淡好聞的花香味。

    她是哪家的小娘子,她要對他幹什麼?

    雙臂環擁至他身後,這個姿勢……她是想抱他起來?

    然而出乎蕭承乾意料的是,眼前的小娘子看着年紀尚小,緊緊抱着他的力道卻大到竟讓他有些胸悶氣短。

    -

    不知是誰下的毒手,蕭承乾皮開肉綻的傷口又長又深,隨意的包紮並不能把血止住。

    袁恬珍忙着哼哧哼哧地使勁兒纏緊布條,袁歆姬和丫鬟們在一旁給她打下手,有的幫忙給蕭承乾翻身,有的不停撕出更多布條,車伕在不遠處的路邊牽着繮繩看顧馬車。衆人各司其職,竟無人發覺她們救治的傷患已經睜開眼醒了過來。

    “咳咳……”

    胸前布條勒得蕭承乾忍不住輕咳出聲,衆人吃了一驚,頓時都停住了手上的動作。

    “你醒了?”

    袁恬珍喜出望外,原來她的包紮真的有用。

    見男子掙扎着想起身,她連忙伸手去扶,同時開心道:“別擔心,血已經止住了。不過你傷得太重,我們這就送你回城裏看大夫。”

    “多謝,不用。”

    蕭承乾撐起上半身環顧四周,遠方丘陵連綿,不見人煙,茂密樹叢裏一條黃泥小道直直通往不遠處的法臺寺。看身邊這羣人不似平民的言行裝扮,想必是乘車來寺廟拜佛的官家娘子。

    不錯,沒想到他強撐着還走了這麼遠,追殺的人多半已被北辰他們引入城內,眼下便只需找到接應的人……

    “我的同伴正在寺內的潛心廂房等候,可否勞煩娘子送我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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