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牀邊又近了一步,道了聲“失禮了”,將手搭在了尹鴻方的手腕上。
看似尋常診脈,實則將一股靈力從指尖傳入尹鴻方身體進行探查。
尹鴻方的身體冰涼,觸感如同死人,脈搏緩慢,微弱。跟他紅潤的面色相比,完全不似同一個人。
賀風讓自己的靈力在尹鴻方的身體內運轉了一週,這才收了手。
他退出拔布牀對尹文彬道:“尹公子,尹行首面色雖然紅潤,氣息卻非常弱。我剛用靈力探查過,尹行首並不是普通的生病,而是邪祟附體所致。”
尹文彬聽了並沒有驚慌,反而是鬆了口氣:“我一直覺得家父病得蹊蹺。既然賀大公子找到了家父的病因,可有驅出之法?”
“有個方法可以一試。只是尹行首被附體多日,這驅出之法會有些危險。我擔心……”
“既有方法,就煩請賀大公子爲家父驅邪。”不等賀風話說完,尹文彬已搶着表態。
“我自會盡力。只是此法施用過程中,一定不能被外界打擾。否則,我和尹行首都會有危險。如果尹公子信得過在下,還請移步到院中等候。”
尹文彬擔憂地看着尹鴻方:“我自然信得過賀大公子。但我實在是擔心家父。還請讓我留在屋內。我保證不會影響賀大公子的。”
賀風也能理解他身爲人子對父親的擔心。便讓賀雨和賀雷守帶着尹文彬等在外間,自己獨自進了拔布牀。
他取出一張靈符,口中默唸符咒。靈符離手,飛到尹鴻方身體上後瞬時燃起一團青色火焰。牀上的被褥和尹鴻方的衣服雖在火焰中,但沒有燃燒。整團火焰如同一個罩子,將尹鴻方全身罩住。
尹鴻方噌的一下張開眼睛和嘴巴,痛苦的掙扎起來,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尹文彬在外間根本坐不住,焦急的守在門口。就見拔布牀內突然一片青光,牀帳在青光中異常抖動,顯然裏邊有事發生。
尹文彬急着就要往裏衝,被賀雷一把攔住:“尹公子放心。這是焱雪門的祕術,是爲了將令尊體內的邪祟驅趕出來。若中途被外界驚擾我大哥和尹行首都會有危險。尹公子剛纔已經答應我大哥,還請不要食言。”
賀雨乾脆拽着尹文彬,將他按到外間的太師椅上:“你就老老實實等在這裏。不要影響我大哥。否則,我對你不客氣!”
在內室的賀風根本不知道外間發生的事情。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尹鴻方身上。
青色火焰燃燒得很猛烈,尹鴻方在火焰中整個身子都開始顫抖。
慢慢的,有東西從他的眼睛、耳朵、鼻子和嘴裏冒了起來。
那東西顏色如血,看上去如煙般輕飄,但又不似煙氣般虛無。先是隨着火焰的跳動一點點冒出來,但很快便停了下來。
賀風緊接着拿出第二張符咒。符咒飛到空中,分出無數條金色細線。細線在空中反覆交織成一個個小網,將尹鴻方七竅中出來的東西依次網住。
在賀風的催動下,符網收緊,如同捕魚般開始將尹鴻方體內的東西一點點往外拉。
焱雪門的這套術法叫縛靈網,專用於收治鬼魅等無形邪祟。此術先用符火將邪祟部分逼出體外,然後用符網將其全部拉出。邪祟在符網中無法遁逃,最後直接被誅滅。
符網不斷收緊,賀風的神情卻逐漸變得凝重。
以往用此術的時候,他都能很輕鬆的將邪祟從被附身的人身上拉出來。可現在,尹鴻方體內有一股強大的力量與他抗衡。不但沒能將邪祟拉出來,反而被這股力量逐漸又拽回體內。這股力量還在逐漸加強,眼看很快就要勝過他。
尹鴻方喉嚨深處發出痛苦的低吼聲。他想要擡起雙手扯斷符網,青色火焰如同連枷般將他雙手束住。使得他只能像條被扔到岸上的魚左右翻騰着身子,連帶着整張牀都晃動起來。
聽到響動的尹文彬再次心急起來,急着又要往內室衝。但被賀雨牢牢按住,只能抻着脖子朝裏高喊:“爹,爹,你怎麼了?你怎麼了?”
賀雷和賀雨也是心急如焚,卻知道不能妄動,都焦急地盯着內室。
賀風的額頭已經開始微微冒汗,知道不能再這樣僵持下去。口中變換咒文,雙手結印增加靈力,想要最後一鼓作氣將邪祟拉出來。
突然,一個人影衝到跟前。沒等賀風反應過來,這個人已經用手去扯拽符網。
符網是用靈力藉助符咒具化而成。因此符網的強度會隨注入靈力多少而改變。這個人用手直接觸碰符網,符網上的靈力就會轉到此人身上。普通人不懂得控制靈力,靈力會在體內隨經脈暴走,最後氣血翻涌而亡。
來不及細想,賀風急忙收回符網上的靈力。原本網住邪祟的符網化成一道道光芒,直入賀風的胸口。
燃在尹鴻方身上的符火隨之熄滅,已被拉出一半的邪祟趁機重新回到尹鴻方體內。
賀風只覺得胸口一陣翻涌,忙就地打坐,調息強行收到身上的靈力。
賀雷、賀雨衝了過來。
賀雨抓起趴在尹鴻方身上的尹文彬怒吼:“你幹什麼?想害死我大哥嗎?”
賀雷半跪在賀風身邊,緊張得觀察賀風的面色。
賀風面如白紙,雙脣緊抿,眉頭微蹙,很是隱忍的樣子。
他此時正暗念心決,將身上的靈力順着經脈運轉了兩週,才讓如沸水翻滾的靈力平息下來。然後提氣至胸,施加內力,將胸口的鬱結廢血逼出,這才深深舒了口氣。
賀雷將賀風扶了起來,雖然知道沒事了,仍關切地問道:“大哥,你怎麼樣?”
賀風從懷裏拿出一塊絲帕,擦了擦嘴角的血跡,看賀雨還抓着尹文彬,忙道:“三弟,你快鬆開。”
賀雨反而抓得更緊了:“大哥,都是這傢伙害你成這樣。你還幫他?”
“這事不能全怪尹公子。他擔心父親,這才忘了我之前的叮囑衝了過來。我相信,他也不想這樣的。”賀風的臉色還有些發白,說話的聲音明顯底氣不足。
賀雨一臉愧疚。他本來是用手按着尹文彬,聽大內室的動靜越來越大,擔心賀風一時分了神,才讓尹文彬衝了進去。險些釀成大錯。
賀風看出賀雨的自責,轉而安慰道:“事情已經過去了,就不要再想了。我稍微休息一下就沒事了。你也不要擔心了。”
他走到窗前查看尹鴻方的情況。
尹鴻方已恢復熟睡的樣子,只是臉色比剛纔紅得還厲害,氣息有些不穩。
賀風讓賀雷取了兩顆固本培元的丹藥,他和尹鴻方分別服下,然後示意賀風帶着尹文彬到外間說話。
尹文彬不知是被剛纔的事情驚到還是害怕,匐在尹文彬身邊,神情還有些呆滯,嘴裏囔囔叫着“爹”,完全沒有留意到賀風他們。
賀雨將尹文彬像拎小雞般拎到外間,狠狠的往椅子上一扔,狠狠地盯着他,生怕他又貿然做出什麼不受控制的事情。
許是被賀雨這一扔磕得疼了,尹文彬慢慢回過神來,憂慮地看着賀風,略帶顫抖地問道:“賀公子,剛剛是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
賀風道:“尹公子剛纔因爲擔心尹行首,在我施術的時候貿然衝了過來。致使邪祟重回尹行首身上。如不是我及時收了靈力,尹公子定會被靈力所傷。只是,現在要驅出附身在尹行首身上的邪祟就更不容易了”
“我,我,我不想這樣的。我就是看到家父那麼痛苦,一時沒控制住……”尹文彬即愧疚,又焦急,“家父現在怎麼樣了?”
賀風道:“我先前就說了,施術的過程中不能被打擾。有了剛纔的事情,只怕尹行首的心神會被重新附體的邪祟侵襲的更厲害。我剛讓二弟給他服了丹藥,希望能有所幫助。”
尹文彬漸漸冷靜下來:“接下來怎麼做?我爹還能恢復嗎?”
賀雨見尹文彬從頭到尾都沒問過賀風的情況,頓時火了:“剛剛就因爲你,我大哥才受了內傷。你卻連問都不問一句,就知道關心你爹!我看你說想要結交是假,就是專門讓我們來給你爹看病纔是真的!”他越說越氣,直接把之前的猜測說了出來。
尹文彬面露尷尬,關切地問賀雨:“賀大公子,我沒想到竟然也害你受了傷。你怎麼樣?要不要找個大夫來看看?調理內傷有什麼需要的藥材儘管說,我一定全部準備好。”
賀風搖了搖手:“我的內傷不礙事。有師門的丹藥調理就夠了。無需尹公子費心。”隨後瞪了賀雨一眼,不准他再說話。
賀雨倍感委屈,賭氣退到一旁。
賀雷到外間坐下後,一直托腮沉思,這時纔開口道:“尹公子,尹行首是什麼時候身體有異的?這之前可有發生什麼不尋常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