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遇到事情賀雷都是聽從賀風的意思行事,像這樣完全對賀風的話置之不理的情況還是第一次發生。這讓賀雨聽了倍感喫驚。可現在也不是細想原因的時候。他只是稍微晃神了一下,就險些被小個子的鐵錘砸到。現在必須要集中注意力應對眼前的事情。
賀風對賀雷態度的轉變倒顯得淡定很多,好像是在他的意料之中。對賀雷的話不置可否,只是全力應對尹鴻方。
賀雷將賀風的沉默視爲默許,毫無無所顧忌,招招兇狠,完全不打算給尹鴻方留活路。
尹鴻方很快便招架不住,不住後退,被二人逼到了角落裏。
小個子遠遠地看到了,聲音尖銳的不停高喊着“住手,快住手”,想要衝過去幫忙。他着急慌亂的樣子,與剛剛冷酷怒對尹鴻方時,簡直判若兩人。他本身武功就不好,這下子招式凌亂更是無法擺脫賀雨。
賀雨抓住他動作中的破綻,直接一劍朝他刺去。
“住手!”
周祈安突然跳了出來,擋在小個子面前。
賀雨來不及收劍,只得轉動手腕,劍身從周祈安的胳膊旁劃了過去,好在只是挑破了他的衣服。
“你幹什麼?不要命了嗎?”賀雨衝着周祈安怒喝。
“他是我的朋友。你不能傷他。”周祈安張開雙臂,將小個子護在身後。
“你說什麼?”賀雨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周祈安一直在暗處沒有出來幫忙就算了,怎麼能一出來就護着這個與自己都鬥了半天的人,竟然還稱他爲“朋友”!
周祈安看着賀雨,目光堅定,表情嚴肅,逐字又重複了一遍:“我說,他是我的朋友,你不能傷他。”
賀雨不相信他的話,舉劍向前進了一步毫不退讓:“什麼朋友?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別忘了你在這裏的目的!”
“我當然知道,也沒有忘。我確實認識這個人,覺得他應該算是朋友。所以覺得這中間可能有什麼是我們不知道的原因,還是先弄清楚的好。而且,這個人你也認識,不久前還剛見過。”
“你胡說什麼?這個人分明一直幫着附身尹鴻方的邪祟,我怎麼會認識這樣的人?”賀雨看着周祈安如同看着一個陌生人。
“也許,你並不覺得你們是朋友,但確實彼此認識。看在剛纔有好幾次他都沒有下重手的情面上,你現在也應該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周祈安態度堅決,完全不允許賀雨拒絕。
他一臉篤定,沒有一點玩笑的意思。這讓賀雨不由回想剛與小個子打鬥的經過。其間確實有幾次,他胡亂揮舞的鐵錘險些要打到自己,卻都在最後一刻避開了。當時只以爲是因爲小個子武功差,準頭不夠所致。可如果真如周祈安所說,那就是小個子不想傷到自己刻意避開的。
賀雨有些猶豫了。
周祈安看出賀雨已經動搖,也不急着讓他表態,反而轉向小個子,語氣和善地道:“我已經知道你的身份了,你也不用再遮遮掩掩。不如去掉這身裝扮,有什麼爲難的事就說出來,你若還信我,就應該給我個機會來幫你。”
不等小個子作答,另一邊的賀風,賀雷已經先一步得手了。
兩人在將尹鴻方合力逼到角落後,眼看着賀雷就要用劍刺向尹鴻方的心臟,賀風卻搶先一步放出四道咒符。四道咒符如同四面牆一般,前後左右的將尹鴻方圍在中間。
賀雷對賀風的舉動很是不滿,直接嗔道:“大哥,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要這樣嗎?”
“不錯。不管是什麼原因讓尹鴻方主動讓邪祟附身,只要他還活着,就還是個人。就算不論用什麼方法,都難保他的心神不受損傷,也不能因此而讓他直接死在你我的手上。”賀風拿出他作爲大哥的威嚴,態度堅定,不容質疑。
賀雷眉毛一挑,道:“你還是老樣子。不論什麼事情總想做到盡善盡美,人人稱讚。”
“我確實一直如此。只是不明白,怎麼自從進到這山洞後你卻變了?以前的你,從來不會爲這種事情和我爭執,更不會爲了達成目的罔顧他人生死。”賀風只用眼角的餘光掃了一眼有些不自在的賀雷,便不再理他。徑直走到尹鴻方身邊。
賀雷索性扭頭退到一旁,將眼前的事交由賀風處置。
聽到兩人對話的尹鴻方放聲大笑,笑聲極盡嘲諷之意。
賀風無意知道他這樣笑的原因,只低頭在他腳邊開始畫法陣。隨身沒有帶畫陣用的硃砂,只能將手指在劍身上劃了一道,再用沾血的劍在地上畫。
賀風的樣子和尹鴻方的笑,都讓賀雷非常不舒服,好像兩人有什麼祕密刻意對隱瞞自己。想到他剛對賀風的態度不太好,這次語氣恭敬地問道:“大哥,發生了什麼事?他說了什麼?”
“沒什麼。邪祟想蠱惑我,我不會上當的。”話是這樣說,賀風的表情還是有些僵硬。
“這邪祟能讓尹鴻方心甘情願被她附身,確實很厲害。讓她待得越久越危險,我們還是……”
“你不用說了。”賀風打斷賀雷,“這事我已經決定了。你若還當我是大哥,就不要再說了。”
他堅毅的表情讓賀雷看了,第一次覺得這張熟悉的臉有些陌生。
賀風畫完法陣,對陣中的尹鴻方道:“尹行首,不論這個邪祟跟你說了什麼,她附身在你身上都是有所圖謀。你已斷了雙臂,心神受損。再這樣下去,必定性命不保。我畫的驅邪法陣需要你意志堅定,才能將附身的邪祟趕出身體。過程雖然痛苦,但這是現在唯一的辦法了。我們來之前,尹公子曾再三叮囑要將你帶回去。我相信,就算你以後無感無覺,尹公子都會好好照顧你的。”
說完,賀風又用帶血的手指在尹鴻方的額頭和身上畫上符文。
附身在尹鴻方身上的邪祟完全不在意。
他蒼白的臉,青黑的眼圈,盡顯病態。猩紅的眼睛,波光流轉,微微上揚的眉眼,又是邪氣十足。
邪祟在嘲笑賀風。
可很快,她便笑不出來了。地上的法陣在尹鴻方的腳邊燃起一道火圈,咒符在他的身邊放出四道閃電。火圈高溫的炙烤讓尹鴻方在火圈中寸步難移。閃電一次次劈打在尹鴻方的身上,讓他的身體像是要被撕裂開,痛不欲生。
賀風看着不爲所動,冷冷道:“你還是儘快從他的身上出來吧。再繼續下去,你還是會魂魄碎裂,萬劫不復。你現在離開,起碼少受些痛苦。”
“好笑!早晚結果都一樣。照你說的,還想讓我感謝你的仁慈嗎?”邪祟放聲大笑,笑聲中夾雜着淒厲的尖叫,臉上的表情更加猙獰。
趁着閃電釋放的間隙,她喘着粗氣道:“無論怎樣我都不會從這個卑鄙的人身上出去的。我受到的痛苦越多,尹鴻方受到的痛苦也就越多。這樣正合我意。你剛說的好聽,不想讓尹鴻方直接死在你手上。我倒要看看,這樣下去尹鴻方變成一個活死人,和你殺了他有什麼區別?還不如你弟弟來的乾脆……”
話到一半,又是一道閃電擊中,尖叫聲響徹整個洞穴。
周祈安和賀雨正等着小個子去掉斗篷和兜帽,尖叫聲讓兩人都驚住了。
小個子趁機瘋了般朝尹鴻方衝了過去,高喊道:“不要傷害我娘!”
追在他身後的賀雨將他的話聽得清清楚楚,喫驚的嘴裏能塞進一個雞蛋:“你說什麼?尹鴻方是你娘?不,不對。是他附身的邪祟是你娘?我們到底在哪裏見過?”
賀風正在施術無心顧及其他。
賀雷見小個子衝了過來正要動手,聽到賀雨的話,雖收了劍,還是攔着他,問賀雨道:“你認識他?”
小個子知道自己是不過去了,只得脫去兜帽和斗篷。
斗篷下更讓賀雨喫驚的一幕出現了。
以爲的小個子其實是泥偶身上揹着個人,而這個人正是冬生。
冬生從泥偶背上下來,低着頭不敢看賀雨和周祈安,只用眼睛擔心的盯着尹鴻方,準確的說是擔心附在他身上的邪祟。
賀雨顧不上回答賀雷,反問周祈安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是冬生了?”
見到冬生的周祈安知道自己沒有猜錯,心裏說不出的難受。
自從認識冬生後,他就覺得冬生有些地方和自己很像。因此格外關心這個小小年紀就要承擔家庭重任的孩子。看到冬生稚嫩的臉上總是帶着和年齡並不相符的堅強,還有說話時的小心謹慎,害怕說錯話的樣子,都會讓人心疼和不捨。
面對賀雨的質問,周祈安仰起頭,不忍看冬生的臉:“起初只是在有些事情上感到很奇怪。比如,我們送羊給他的時候,他沒有很開心,反而對我們要進他家表現得很不情願。他說母親長期生病,爲了母親的藥錢上山放羊,可家裏聞不到一點藥味。他一聽說我們要調查冶城的事情,就提出要和我們一塊,全然不顧還臥病在牀的母親。我後來回想起方大娘在他面前的樣子,說是去看他,卻表現得很緊張,還有些怕他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