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道理我都和你說了,你怎麼想就是你自己的事了。”唐安然淡淡地說了一句,“而且不要覺得普通人有什麼,這世上大多數人都是普通人。高考時和你一起考試競爭的也是普通人,你也不用因爲這個就自怨自艾。”

    覃天宇完全沒覺得自己有被安慰道。

    “我實在不會做別人的心靈導師,這些道理還是之後讓郎老師和你說吧。他是學哲學的,專業比較對口。”

    “……”覃天宇沉默了一會兒,抓住了重點:“你讓一個哲學專業的來給我補習數學?”

    “哲學專業的怎麼了?你看不起學哲學的人啊?”唐安然睨了覃天宇一眼,淡淡地說:“既笛卡爾和萊布尼茨不都是著名的哲學家和數學家嗎?”

    “我覺得這兩個人並不怎麼著名吧?”

    “那是你學的知識太少了。”唐安然反駁道:“那牛頓總算著名吧?他其實也算是既是哲學家也是數學家。”

    “小姨,你對哲學方面瞭解得可真多……”

    唐安然覺得覃天宇這句話有些意味深長,反應過來之後,她抽了一下對方的肩膀,“臭小子,敢拿我開涮了是吧?”

    覃天宇縮了縮脖子,“我可沒有。”

    “算了。”還是唐安然主動轉移了話題:“這裏離我家挺近的,我們走回去吧。”

    “不需要去買牀單被罩或者洗漱用品嗎?”

    “不用。”唐安然搖搖頭,“之前我告訴你讓你來我家的時候,就已經把東西都買齊了。”

    “小姨,你蓄謀已久啊!”

    唐安然瞪了他一眼,懶得再搭理他了。

    唐安然帶着覃天宇回家之後,就簡單地把客臥收拾出來給他當房間。

    在把自家wifi密碼給覃天宇之後,唐安然就問了一句:“晚上出去喫還是在家裏喫?”

    覃天宇毫不猶豫地說:“在家裏喫吧。”

    “行。”唐安然點點頭,“我就在另一個臥室,你有事叫我。”

    說着,唐安然就要回臥室,覃天宇卻叫住了她,“小姨,你就不問問我想喫什麼嗎?”

    唐安然眨眨眼,然後冷聲說道:“今天晚上我做飯,喫飯的人沒資格提意見。”

    她會承認自己是忘了問嗎?當然不可能!

    沉默了一會兒,唐安然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把手機裏的一個word文檔發給了覃天宇,“這是我根據你的暑假作業、高一下學期以及高二上學期的課程內容幫你安排的學習任務,每天的任務包括暑假作業、複習、預習三個部分,你自己看一下,以後每天上午上完課之後下午照着做就行了。”

    思考了片刻,唐安然又補充道:“今天和明天就不用做了,你可以再玩會兒。”

    覃天宇一邊聽着,一邊點開了那個文檔。唐安然話雖然說得簡單,但是那個文檔上面卻非常詳細、清楚地記錄着他每天要做的事情。看得出來,唐安然在寫這個的時間是用了心的。

    “小姨,你爲什麼對我這麼好?我又不是你的親兒子。”

    覃天宇說這話時聲音很低,就彷彿是他的自言自語。但唐安然並沒有給他太多煽情的機會,她直接說:“唉,打住啊,我可生不出你這麼大的兒子!”

    覃天宇:“……”

    “好啦。”唐安然無奈地走上前去,伸手揉了揉覃天宇的頭髮,“我這個人做事看心情,交朋友看對方合不合我眼緣,可能你就是對我胃口吧。說實話,我對自己親生的孩子可能還沒你上心。”

    “小姨,你又說好話哄我。”覃天宇嘴上雖然這麼說,但他整個人似乎都和緩了下來。

    唐安然又輕輕摸了摸覃天宇的頭髮,但也沒再解釋什麼。她雖然喜歡忽悠別人,但這次她還真的沒說謊。

    唐安然自己的家庭可以用一團亂麻來形容,所以對於血緣關係,她一直看得很淡,並不像大多數人那般重視。而唐安然現在之所以會幫她媽媽和她姐姐解決生活中大部分的問題,不過是出於一個子女應盡的義務,並且這大部分的問題都可以用錢來解決。

    “好了,自己去玩吧。”唐安然這次是真的沒再和他說什麼,轉身回了臥室。

    回到臥室之後,唐安然把西裝外套脫了,就這樣穿着裏面那條綠色的吊帶裙躺到了牀上。

    臥室裏的窗簾一直都是拉攏的,唐安然也沒有開燈,於是整個房間都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彷彿黑夜提前降臨。

    唐安然就這樣靜靜地躺在牀上,情不自禁地就回想起了覃天宇剛纔那句話——你爲什麼對我這麼好。

    她想覃天宇太過草率了,他應該先問是不是,然後再問爲什麼。

    唐安然自覺對他一點都不好,因爲當時她是真的想毀了他的。這麼想着,唐安然的思緒就飄過了差不多半年前的時候。

    當時唐安然正在做公司秋冬部分時裝秀的收尾工作,已經連續兩天沒怎麼睡好覺了,所以她那段時間的情緒一直很暴躁。

    其實有時候唐安然回頭再想,人生可謂是無巧不成書,如果當時不是因爲好幾件事恰好撞到一起了,她應該會把事情處理得更好。

    那時他們公司相關幾個部門的每個人都忙得腳不沾地,公司上下經常能聞到咖啡的氣味。晚上八點,他們還在開會最後覈定時裝秀的整個流程。劉敏春的借錢電話就是這個時候打過來的。

    手機振動的時候,唐安然和常譯示意了一下,讓他們先繼續開會,自己出去接電話。

    對劉敏春借錢的理由唐安然已經有些記不清了,反正數來數去也就那幾個,無外乎就是劉敏春自己生病了或者就是她的小兒子生病了。

    連續的工作加上睡眠不足讓唐安然就像一顆充滿氣的氣球一樣,聽到對方的胡說八道,她難得地沒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緒,“你詛咒自己也就算了,你還這麼詛咒自己的兒子?你難道就不怕哪天你的小兒子真的被你給咒死了嗎?!”

    話一出口其實唐安然就後悔了,作爲一個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社會主義接班人她不應該說這些神神鬼鬼的迷信之言。

    電話那頭的劉敏春冷了一秒,然後就哭天抹淚地吼了起來,“唐安然,你怎麼能這麼詛咒你的小外甥呢?你還有沒有人性啊!”

    劉敏春這口鍋甩得就好像剛纔那些話不是她自己說的一樣。

    唐安然想,但凡我真的沒有一點人性,我也不會在這裏浪費時間聽你說這些屁話。

    “有事就說事,不然我掛了。”雖然心裏已經氣得發火,但唐安然的聲音極冷,沒有一絲感情波動。

    “妹兒,你就借我1萬吧,我之後一定還你。”劉敏春的語氣軟了下來,這讓唐安然覺得更噁心了。

    “姐,我現在在開會,我們之後再聊可以嗎?”唐安然強忍着情緒,還是儘量平和地交談。

    “不行,那錢我現在就要!”劉敏春的聲音忽然高亢起來,刺得唐安然耳朵直髮疼。

    唐安然還想在說什麼,忽然就聽到了劉敏春手機裏傳來的背景聲。她當然知道那是什麼,不就是麻將碰撞在一起的聲音嗎?

    雖然早就猜到對方借錢多半是因爲這個,但唐安然很是感覺到了無以言表的失望,她衝着電話那邊的劉敏春狠狠地說:“劉敏春,你別忘了你爸爸是因爲什麼進的監獄!”

    說完這句話後,唐安然果斷地掛斷了電話。

    唐安然靜了十秒,緩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然後纔回到了會議室。

    “怎麼了?”等唐安然坐回去之後,身旁的常譯趕忙測過頭問她。

    唐安然一般不會讓自己的私事影響到工作,所以能讓她在開會途中出去接電話,那這個電話應該還挺重要的。

    “沒事,專心開會吧。”

    唐安然語氣還是淡淡的,但常譯敏銳察覺到了她狀態不對。他皺了皺眉,又看了一眼唐安然,然後起身說:“大家先休息一下吧,清醒清醒腦子,我請大家喫點宵夜。”

    說着,常譯安排自己的助手去問大家想喫什麼。

    唐安然側目望着常譯,神色不明。

    “走吧,出去抽支菸?”常譯輕輕扯了一下她的衣袖,語氣十分自然。

    唐安然點點頭,默默跟着常譯出去了。

    “說說吧,怎麼了?”常譯帶着唐安然走到公司的休息室,抽出一支菸遞給她。

    唐安然接過煙點上洗了一口,然後才問他:“你說原生家庭真的會影響人的一輩子嗎?”

    常譯知道對方並不是想聽自己的回答,所以乾脆閉上嘴,什麼都沒說。

    唐安然又冷笑了一聲,彷彿自言自語一般:“明明她的爸爸就是因爲打牌賭博坐的牢,爲什麼她沒有引以爲戒,而是走上了和他爸爸相同的道路呢。”

    “算了,常總,我們還是回會議室吧。”唐安然掐滅了手裏的煙,仿若突然從夢中驚醒一般。

    常譯深深地看了唐安然一眼,這人就算情緒糟糕成這樣了,還是沒忘記在公司的時候叫自己“常總”。

    唐安然一直是個公私分明的人,在公司以外,她可能會和自己“沒大沒小”的,一點沒把自己當成她的上司。但是隻要一到公司或者一涉及了工作相關的事情,唐安然就會立馬拿出最專業的態度來對待。

    其實這是常譯最欣賞唐安然的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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