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半個月都沒有出現。
所有動物都以爲他是被金龍老大吃了。
但仔細想想兩人的戰鬥力,又覺得金龍大人達不到那個水平。
而且看金龍老大着急忙慌找人的模樣,也不像是做戲。
它們猶豫着旁觀了兩個月,就發現金龍老大越來越不愛出山洞了。原本先生來了之後,它們這些動物就不用天天上供了。現在先生不見了,衆動物糾結半晌,不知道該不該繼續來上供。
但它們還在猶豫中,就發現附近的山頭被人佔了。
一羣和先生體型相差不大的人類,舉着黃色的錦旗佔領了隔壁的山頭。還有人搭建了高達五米的黃金臺,那座山頭的動物都被殺的殺趕得趕,紛紛來找金龍大人求他幫忙。
衆人眼中跟金龍湊得最近的小白虎,被第一個推來探金龍大人的口風。結果它剛磨蹭着進了金龍和教書先生住的山洞,就見到山洞深處裏耀眼的金光。
那光芒就算在幽暗的山洞裏,也閃閃發光,它被金光晃到了眼,好半晌纔看清楚屋內金光到底是什麼......
居然是金龍大人的真身。金龍放出了原身,粗|壯的龍身充滿了整個山洞,看起來就像是個被金子覆蓋的大金礦。完全找不到頭在哪兒。
白虎嚥了口唾沫:“金...龍大人...”
山洞裏的金子緩緩流動起來,一顆龍頭從團成一團的龍身中擠了出來,拳頭大的龍目直勾勾盯着它:“俞風瀾回來了?”
白虎搖搖頭:“沒、沒有。”
金龍瞬間收回腦袋:“哦。”
白虎:“......”
金龍老大提醒比起之前,簡直是一座山和一條麻繩的區別。從前只是一條小龍,就把它們壓的擡不起頭,現在大的填滿整座山洞,愣是把山頭上武力值最高的白虎,嚇得差點沒尿出來。
但它想到山洞外其他動物,尤其是隔壁山頭的動物的殷切期盼,還是打着哆嗦接着道:“老大,對面山頭來了一大羣人,把孔雀它們都趕走了。老大你要不...去管管?”
山洞裏晃眼的金光一動不動。
白虎吶吶道:“那羣人看着可兇了,還殺了好多動物。”
金龍動了動:“多少人?”
白虎報出隔壁山頭的孔雀給它說的數:“三百來人。”
金龍:“這麼少,你自己去。”
它龐大的身軀佔滿空間,稍微一動就像是金色的河流在緩慢流淌。聲音從龍鱗的縫隙中艱難傳出,顯得有些發悶:
“我還要等先生回來呢。”他說。
以前俞風瀾總是從外面逮它回山洞,這回它一直老老實實在山洞裏等着,不知道俞風瀾能不能快點回來。
白虎聽了金龍的話,黑白條紋的尾巴不好意思的在身後草地上劃拉兩下:“老大,那我不是、不是打不過嘛......”
金龍終於動了,它艱難從山洞裏翻了個身,龍頭先鑽了出來,緊接着身形化小,忽然變回了只有碗口粗細的小龍,四肢龍爪撐着地,比白虎生生小了一大圈。
但依舊威風凜凜身冒金光,晃得白虎都睜不開眼。
小白虎豔羨地看着它:“老大,你神力又變強了!”
它也想像金龍大人一樣優秀,不過先生教導的法決都太特別了,除了金龍大人,誰都練不會。
結果它話音剛落,就發現碗口粗的小龍周圍忽然泛起一道白霧,那白霧層層浮動,不多時就包裹住了金龍全身,緊接着下一刻,白霧忽然消散。從霧氣中走出來個金貴標緻的小少年,看起來也就剛夠十八九歲。
美如冠玉,眉目如畫,穿着一身純白色騎服,腰繫淺金蹀躞帶。外裳金絲掐線壓底,勾勒出錦繡祥雲。整個人韶華雋秀,帶着股渾然天成的貴氣。
白虎不是沒見過人類,但金龍大人的人形模樣,根本不是常人能比的。那張臉已經衝破了人類最完美的長相,每一分都是讓人忍不住臣服的瑰豔。
白虎一瞬間忍不住張大嘴,怔愣着不知作何迴應。山林裏的動物沒有誰能修煉成人形,金龍大人還是第一個。白虎雖然更喜歡身形窈窕婀娜多姿的母老虎,但看見金龍大人人身的第一眼,還是被驚豔了。
“大大大......大人!你修煉出人形了!”白虎驚歎道,平生第一次覺得自己詞窮,“你也太好看了。”
雲霽狠拍了下它的虎頭:“呸,老、嗯......我這叫威武!”
白虎連連點頭,看着他的視線完全挪不開,嘴巴都有些不聽使喚,只覺得金龍大人說什麼就是什麼,完全沒有反駁的心思:“對對對,威武!”
俞風瀾消失前面色慘白渾身僵硬地模樣至今都歷歷在目,雲霽不敢想對方到底是出了什麼問題。甚至連對方可能已經死了的想法都曾設想過,但很快就被他強壓下來。
俞風瀾這麼強,他一定不會死的,一定不會,連它一條龍都能單手製服的人,怎麼會說沒就沒呢。雲霽一邊朝白虎說的山頭走去,一邊在心中默唸,內心的心聲不知是在陳述事實還是在安慰自己。
但云霽的想法還沒結束,腳步就停了下來。
因爲他看到了一個人——
竟然是俞風瀾。
一身黑底紅邊繡着貔貅紋路官服的俞風瀾。
青年嘴角帶笑,長身玉立站在一位頭髮花白的金色龍袍男人身旁。兩人一前一後,站在雕龍繪鳳底座刻印着玄武震水圖樣的祭壇上,兩三百名將士手持刀戟侍立周圍,一看便知非富即貴。
白虎看到雲霽不動了,探頭探腦也伸頭看向遠處的山頭。不過它只是個有靈識的普通白虎,視力沒有云霽那麼強,根本看不清對面的景象。
只能瞧見金龍大人複雜的臉色。
雲霽的臉色很難說是驚訝還是茫然,還帶着幾分不可思議。當一個熟悉了一年的人忽然以完全陌生的方式出現,沒有人會坦然面對。
就像現在。
雲霽幾乎是瞬間就衝了過去。
好在他還記得對方周圍還有一圈人,沒有變成龍身直接衝過去。而是一路飛奔跑向對面山頭。等他跑到的時候,原本快三百人的隊伍已經離開了祭壇,在山頭另一邊,整裝待發準備離去。
雲霽遠遠看到俞風瀾一個人站在祭壇旁的草地上,望着遠處發呆。
快步跑過去竄到對方身後。
“俞風瀾!”
青年猛然回頭,看到他時神情一愣:“你是?”
身着官服頭戴玉冠的俞風瀾,比跟他相處那麼多時日裏,只着一身白衣披散長髮的青年看着更加文氣沉穩,少了幾分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雲霽不知道是因爲第一次用人形跟對方說話,還是因爲對方的打扮過於隆重讓他有點不習慣,剛站在離對方三米的距離時,就忍不住停住腳步:“......我是雲霽啊。”
他以爲對方會驚訝一下,沒想到青年就像是早就見過他的人形似的,絲毫沒有驚訝的表現。上前兩步走到他身前,嘴角牽起一模笑:”你是金龍?”
雲霽吶吶點了點頭,迎着青年那張深邃的眉眼,難得有些不好意思:“你看我這個人形...怎麼樣......”
俞風瀾又走近一步,半俯下身側頭對着他。
“你這張臉,瞧着的確不錯,就是......”
他的話沒說完就停了下來,雲霽疑惑地看向他:“怎麼——唔!”
隨着胸口一陣刺痛,雲霽僵硬低頭,看着自己胸口埋入的匕首。事情發生的太快,快到對俞風瀾這張臉毫無防備的雲霽,根本沒來得及躲。
他茫然擡頭望向青年,內臟被刺穿的劇痛讓他張大嘴巴卻發不出聲,他想開口問一句爲什麼,開口卻只能劇烈地喘息。
面前青年還是那張俊美雋逸的臉,猙獰的表情卻尤爲可怖:“夢裏的道長所說還真不錯,今日來玉崑山祈福,果然能拿到送上門的龍血。”
他說罷,一手攬住少年開始下落的身體,轉動手中匕首更深入對方胸腔,直等他感受到青年的心跳漸漸停息,最終歸於平靜,才沉下臉一手推開少年的屍體。
俞風瀾從一介貧民做到現在官居二品,手段不容小覷。但他從沒想過,有朝一日還要靠自己這張臉,來贏得想要的東西。
狗皇帝身體都快不行了,還要來祈福長壽,就是爲了將權勢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俞風瀾爲了巴結皇帝,只能上天入地的尋找龍血。
傳聞得龍血者就能延年益壽,這片大陸上千年前就流傳着金龍在世的傳說,但俞風瀾從未信過。直到兩天前,忽然有一位身着深紫色兜帽大氅的長者入了他的夢。
老人告訴他,今日將有人尋他而來,爲的是他這張和對方尋找之人一模一樣的臉。
他只要殺了對方,就能得到夢寐以求的龍血。因爲找人的少年,就是條剛化成人形的金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