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誰的青春都不容易 >第17章 有種壓力來自生計
    二十天就這麼憋屈地過去了,齊銘洲他們三人的工作還沒着落,心裏那個急啊,就像熱鍋上的螞蟻,越是着急越是爬不出困境。

    齊銘洲看了下微信錢包餘額,一百八十三塊兩毛,多一毛都沒有。都說上帝仁慈,怎麼這會就不見他發發善心呢。要是齊銘洲手機裏的錢一天哪怕只翻一倍,估計他立馬放棄信仰(在這之前他可是篤信自己)而成爲一名虔誠的基督教徒,說不定還把耶穌當祖先一樣供奉起來,天天頭磕得牛響。

    齊銘洲愁眉苦臉地在走廊上轉悠,心裏越想越覺得窩火,怎麼說自己也是一米八三的大老爺們,還不知道明天的午餐在哪。

    剛來深圳的那天,齊銘洲在火車站看見一個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的乞丐,還跟慈善家似的毫不猶豫地甩給他一塊錢,那樣子就像廣施恩德的觀世音菩薩。他清楚記得那老乞丐一個勁地說:“謝謝!你真是個大好人啊,好人會有好報的……”那樣子激動得就差沒變個女的好以身相許了。第一次被人誇獎,平日裏臉厚得跟牛皮似的的齊銘洲竟有些不好意思了,臉也紅得可以,走起路來跟個大姑娘似的遮遮掩掩,心裏卻在想,這好人也太好當了吧,等以後有錢了,天天甩上一塊,指不定就活一百好幾十歲呢。

    而此刻的齊銘洲全然沒了那天的架子,自己現在的困窘就差沒流落街頭,還不知道誰肯甩他一塊錢呢。如果真那樣,齊銘洲倒覺得生活在開玩笑,戲劇性地上演小丑的故事,看的人倒還可以,可演的人卻滿含酸楚,臺上還要嬉皮笑臉,自欺欺人。

    齊銘洲覺得像深圳這樣的大城市根本就接納不了他,自己畢竟是農村的,這根上就沒那個富貴命。這樣想着,齊銘洲倒有些自卑起來了。他摸出煙盒倒出一根菸來,點着火,大口大口地吸得跟享受似的,煙像水裏的波紋盪漾開來。透過煙氣,齊銘洲彷彿看到自己蜷縮在大街的某個角落,正瑟瑟發抖,眼神呆滯地望着穿金戴銀的都市男女從他跟前走過,卻沒有人像當時他丟老乞丐一樣丟給他一個角幣。

    這時樓道里響起了腳步聲,是郭嶽從外面回來了。

    郭嶽一上樓,就把手搭在齊銘洲的肩上說道:“哥們,我決定去找他了。”

    郭嶽說的那個他是指他的二叔。他爸排行老大,下面還有兩個小姑。

    早些年,他爸和他二叔合資辦了家榨油廠,生意火得不得了,沒幾年就提前過上了小活。那時郭嶽還在念小學。就在郭嶽小學畢業的那年,廠裏的鍋爐爆炸了,有好幾個工人和顧客受了傷,其中一個工人當場就掛了。

    可第二天郭嶽的二叔從銀行提走了自己入股的好幾十萬一個人跑到了深圳。廠子被市安全局給查封了,光賠償費就不少,郭嶽的爸媽砸鍋賣鐵也沒能填上,天天都有人上門索要賠償。其中一個工人的家屬見要錢不成就操起扁擔打在了郭嶽爸爸的右腿上,好好的一條腿就這麼給廢了。

    郭嶽的二叔到深圳後,用這幾十萬投資酒店、房地產,後來沒幾年就暴富了。而郭岳家卻在一夜之間從小康家庭淪落得都揭不開鍋。回到農村,郭嶽的爸幹不了活,就郭嶽媽一個人種家裏的幾畝田地,一家人艱難度日。郭嶽好幾次提出退學去掙錢養家餬口,他爸媽都沒答應,一家人在燈下抹眼淚。

    在郭嶽上高二的時候,郭嶽的二叔寄了幾十萬給他家,說是當年欠的。他爸沒要,就又給退回去了。他自己不要錢不說還不讓郭嶽要。郭嶽記得那晚他爸擲地有聲地說:“我早和他斷絕了關係,我不會要他一分錢,咱窮也要窮得有骨氣有尊嚴!”郭嶽第一次覺得父親很偉大,但也很不容易。

    “你二叔?”齊銘洲明知故問道。

    “嗯。”

    “你爸不是不讓你接受他的資助嗎?”

    “沒辦法啊,再這樣下去就沿街乞討了。只要不讓他知道就是了。”

    齊銘洲知道郭嶽這次下了很大的決心。當一個人連溫飽都不能解決,還空談個鳥的尊嚴。城市有錢人那麼多,他們體會不到,也只有那些尊嚴被城市的流光溢彩打磨得一無是處的人才知道生活有時候僅僅是一碗粥一張牀。

    齊銘洲抽出一支菸遞給郭嶽,自己也點上一支,剛點的一支已經燃完了。齊銘洲又問:“幾時走?”

    “就今晚。”說完郭嶽吸了口煙,從嘴裏吐出跟白雲沒什麼區別的煙霧,輕飄飄的,像絲綢紗巾。

    “東西也帶走嗎?”

    “等我安頓好了再回來拿吧。”

    “也好。”

    “下午我就把房給退了,看能不能讓老闆娘退我們些房費。我們的房不是按天算的嗎?”

    “應該可以。下午我去跟她說。”

    “那就交給你了。等下我就去收拾東西,東西呢先放在你那。”

    “沒問題。”

    齊銘洲說完“沒問題”三個字後看了下郭嶽,郭嶽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齊銘洲自己何嘗不一樣呢?

    南下深圳雖說有被逼無奈的因素,但身陷生活的漩渦,想要游上岸的力氣都沒有了,承諾給韓露的美好生活也似乎只能想象。

    有時候想象也是一種動力,齊銘洲心裏清楚,承諾了就一定要做到,不然自己還算個爺們嗎?

    郭嶽走了,雖說是少了張喫飯的嘴,但一百來塊也撐不了幾天,所以齊銘洲、韓露他們工作還得繼續找。只要工作一天沒着落,隨時都有可能睡大街,同髒兮兮的乞丐爭搶一席之地。

    最後,韓露決定把目標鎖定在“文祕”和“文員”上。儘管韓露心裏對在武漢應聘文祕的事還有陰影,但除此之外,確實沒有更適合她的工作了。只要她和齊銘洲其中一個找到了工作,溫飽就解決了。況且一般的公司招聘文職人員,條件看起來沒那麼苛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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