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側柏像是回憶起了什麼很可怕的事,瞳孔渙散,瘋狂搖着頭。

    周清和連忙抓着顧側柏的雙臂,強迫他看向自己。

    “小柏,看我,看着我,是我,沒事了,你安全了。”

    顧側柏大口大口喘着氣。

    視線逐漸由模糊轉爲清晰,最後定焦在了周清和的臉上。

    “……我不想說。”

    周清和大手壓在顧側柏的發頂上,“不想說就不說。”

    顧側柏‘嗯’了聲,然後低聲說:“舅夫,可以打電話叫舅舅回來嗎?”

    周清和沉默了會,應下了,轉身出門。

    到了楚空青病房門口,周清和人生當中第一次產生了退縮的想法。

    他有些害怕看見楚空青冷漠淡然的眼神。

    等門把手都被捂熱了,周清和才推門進去。

    房間的窗戶是打開的,秋風像刀子一樣刮在人身上生疼。

    風沒了阻擋,肆無忌憚、且毫不費力地捲起厚厚的窗簾。

    房間裏沒有人。

    牀上空空如也,只有凌亂的牀單提醒着此處有人躺過不是幻想。

    周清和跑向護士站,急促問道:“806號房的病人呢?”

    “806?”值班護士往806房的方向探了一眼,“啊!被人接走了,說是要轉院,手續都辦全了。”

    “轉院?他傷那麼重,說轉院就轉院?誰給他辦的轉院手續?你們到底有沒有對病人負責?!”

    周清和說的話很衝,面目猙獰,把值班的小護士嚇了一跳,後退了一步。

    護士害怕的神色拉回了一些周清和的理智。

    他緊閉了下眼,平復心情。

    “不好意思。”周清和揉了揉眉心,“我太着急了。”

    護士鬆開了叫保安的按鍵,對周清和說道:“沒、沒事,轉院是病人自己的意願,我們無權干涉的。”

    “好,我知道了。”

    既然護士無權干涉,轉院總得需要主治醫生的同意吧。

    周清和找到了接手楚空青的醫生。

    “陳爺爺。”

    陳醫生正在寫報告,聽見聲音,擡起頭,推了下老花鏡,“清和啊。”

    周清和雙手撐在臺面上,壓迫感極強地俯下身子。

    “您是最好的腦科醫生,爲什麼會同意楚空青轉院,他現在的情況能隨便轉院嗎?”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有更好的治療機會,我怎麼會攔着不讓人家轉呢?”陳醫生說。

    周清和從陳醫生的話當中精準捕捉到了一個信息點。

    更好的治療機會。

    他知道該去哪找人了。

    要說能得到比陳爺爺這更好治療的地方,只有一個,而且這地方,他很熟。

    “謝謝陳爺爺,我先走了。”

    陳醫生叫住周清和,“誒,你等會!”

    周清和轉身。

    “清和,你和小楚什麼關係?”

    周清和擡了擡眉頭,扯着嘴角笑了下,“陳爺爺,您什麼時候這麼八卦了。”

    “我還是很擔心小楚的情況的。”陳醫生收好老花鏡,長嘆了口氣,“病人的精神和心情狀態,很大程度影響着病情,小楚的精神狀態不太好啊……”

    周清和臉上的笑容立馬消失不見,變臉似的,拉開問診桌邊的椅子坐了下去。

    陳醫生繼續說:“打個比方吧,小楚現在就像是一顆氣球,到了極限邊緣,還在不斷往裏邊打氣,遲早有一天,會撐不住的。”

    “知道失明的事情,眉頭都沒皺一下,那壓着的情緒往哪兒泄?他得憋死。”

    “陳爺爺知道,你是小楚公司的人,但相遇既是緣,能幫的就儘量幫下你上司的吧。”

    周清和臉色越來越難看。

    外人都能看出來楚空青身上的壓力大,楚空青自己卻不當回事。

    “陳爺爺,我不是他的下屬。”

    陳醫生‘啊?’了一句。

    “我是他的愛人。”

    陳醫生被周清和輕飄飄的一句炸到久久無法回神。

    “你、你們不都是alpha嗎?”

    陳醫生年紀大了,和善慈祥,但也古板。

    不過,周清和從不在意別人的看法。

    “那又怎樣?不行嗎?”

    出乎周清和的意料,陳醫生接受得很快。

    楚空青用他手機撥的號碼是周繼同的,周清和又是周繼同的孫子,來帶走楚空青的也是周繼同的人。

    “你和人家小楚都是那種關係了,怎麼還能不知道他轉院的事?”

    這話戳到了周清和的痛點上。

    他深吸了一口氣,重重吐了出來,下巴擱在了桌子上,然後側臉貼上桌面。

    “我也不搞不明白啊……”

    “是我做的還不夠好嗎……”

    周清和算是陳醫生從小看着長大的。

    從小就是混世魔王,也從沒見過小魔頭這麼垂頭喪氣,對自己產生了懷疑的時候。

    陳醫生有些心疼,輕輕揉了一下週清和的發頂,勸解道:“我不清楚你們發生了什麼,也不瞭解小楚那孩子,但在我那個年代啊,沒有社交軟件,沒有電腦,寫信都得送好些天。”

    “如果和愛人產生了誤會沒有說清楚,那就是錯過,一輩子的過錯了。”

    周清和眼睫顫了一下。

    捫心自問,他不願意錯過。

    楚空青不愛他又如何。

    愛與不愛,楚空青這輩子都只能在他身邊待着。

    如果這是一場賭局,那他手裏的籌碼就是還在病房裏躺着的顧側柏。

    就算楚空青能夠做到完全不在乎他,也絕無可能拋下顧側柏。

    有顧側柏在,楚空青遲早有一天還會再回來的。

    周清和重新直起身子,道了聲謝,“陳爺爺,我先走了。”

    顧側柏的傷勢沒有嚴重到需要住院的程度,周清和便辦理了出院手續,帶着人回家休養了。

    回家路上,顧側柏像驚弓之鳥一樣,一碰上稍大的聲響或是刺激性的氣味,就會整個人蜷縮在一起。

    等踏入家門的那一刻,顧側柏才真正放鬆了下來,‘噔噔噔’地小跑進房間裏,把自己鎖了起來。

    周清和跟在顧側柏的身後,放好東西,然後把自己扔進了沙發裏。

    這個房子裏,楚空青信息素的味道無孔不入,無處不在。

    時時刻刻提醒着他楚空青離開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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