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舅舅說的沒錯，但是現在是你舅夫在這裏，聽我的，受了委屈就報復回去，還真當我們家沒人了是吧。”
顧側柏噗呲一下笑出聲，縈繞在心裏的鬱結一下散了。
提到了楚空青，顧側柏忽而意識到他已經很久沒見到舅舅了。
周清和說楚空青出差了，去的地方遠，任務緊急，沒辦法回來。
雖然每個週日周清和都會發來一段楚空青的音頻報平安，但這都一個多月了。
面對面的交流一次也沒有，視頻也沒有。
顧側柏扭頭看向周清和，“舅夫，舅舅到底去哪裏出差了？爲什麼還不回家？”
周清和按電梯樓層的動作一滯，指尖蜷縮了下。
謊話說上千次，終究是成不了真話。
用出差這個理由敷衍了一個月，沒辦法再繼續糊弄下去了。
“前天出差回來了，但是新投資了個電影，你舅舅親自監工去了，那部電影對他來說很重要，一步也不能走開，小柏體諒一下？”
周清和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顧側柏只得乖乖點頭。
“好吧……”
周清和打開房門，側身讓顧側柏先進去，又從鞋櫃裏拿出一雙拖鞋放在顧側柏的跟前，像以前楚空青照顧他一樣。
顧側柏坐在玄關的鞋凳上，彎着腰解鞋帶，小聲嘀咕：“可是我真的很想他……”
周清和一言不發。
我也是，周清和心想。
房子裏楚空青的信息素味道是越來越淡了。
就像是楚空青逐漸消失在他的生活裏一樣。
磨了爺爺好幾天，他才同意了每週瞞着楚空青，藉着他的名義，讓楚空青錄條語音報平安。
和楚空青之間唯一的聯繫，也就只剩下這個了。
周清和假裝沒有聽清顧側柏說的話，故意扯開話題。
“你晚上想喫什麼，出去喫還是我做飯？”
顧側柏癱倒在沙發上，手腳呈大字敞開，擺明了一副不想再出去折騰的模樣。
“你做的。”
平時週末回家，都是周清和做的飯，雖然難喫，但喫的次數多了也就習慣了。
“想喫什麼？”
周清和邊說，邊打開了冰箱的上層，查看剩下的食材。
荷蘭豆、生菜、茄子、土豆還有一些青椒，沒有瘦肉，只有一些排骨。
“地三鮮怎麼樣？想喫嗎？再做個排骨。”
“好——”顧側柏仰面躺在沙發上，拉長尾音回覆道。
周清和下廚多了，廚藝沒長進多少，做菜的速度是直線上升。
沒過一會，周清和就做好了兩道菜，順道拌了個面當主食。
被叫喫飯的顧側柏積極地跑到餐桌前端正坐好，拿着筷子的手在豆豉排骨和地三鮮中來回挪動，遲遲沒有動筷。
豆豉排骨的顏色稍微深一點他能夠理解，但爲什麼地三鮮的顏色也是黑糊糊的？
彷彿還散發着一股……不太值得信任的味道。
顧側柏放下筷子，嘿嘿一笑，“舅夫，你先喫，長輩先動筷。”
周清和橫了顧側柏一眼，猶豫着：“有那麼嚇人嗎？”
周清和對自己的手藝很有自信，夾了一塊看上去長得像是土豆的東西扔進嘴裏，腮幫子一動一動的。
顧側柏好奇地一直盯着。
還沒嚼幾下，周清和臉色變得難看，猛地站起身，衝到廚房的垃圾桶，把嘴裏的東西吐了出來。
“靠，喫到姜了。”
跟在周清和身後的顧側柏聽見這話大受震撼。
“爲什麼地三鮮裏面會有姜？！”
“排骨焯水用的，切多了，不用丟掉太浪費，就一起丟進去了。”
“……”
顧側柏無語至極。
楚空青每次做菜，都會在端上桌之前把姜都剔出去。
顧側柏一不丟神，把心裏的話也說了出來，“我真的好想舅舅……”
周清和嘴裏滿是姜的味道，很辣，心情一下糟糕到了極點。
顧側柏三番五次提起楚空青。
楚空青這周的報平安語音都還沒有發過來。
房子裏楚空青的信息素已經微乎其微了。
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着他，楚空青正在離你而去。
周清和強撐了許久的防線終於崩塌了。
“你舅舅不要你了！！”
周清和朝顧側柏大聲吼道。
時間好似靜止在了這一刻。
顧側柏瞠大了雙眼，瞳孔微縮，呆呆站在原地沒動。
話音剛落，周清和就後悔了。
眼睛閉了又睜，手掌蓋在額上，低語呢喃了句：“他也不要我了。”
周清和的頭顱永遠都是高昂着的，身上時時刻刻散發着自信的光彩，顧側柏沒有見過他這副摸樣。
無助、委屈和孤單。
像暴雨夜掛在樹上的最後一片樹葉，隨時都要倒下一樣。
“不可能的。”
周清和聽見顧側柏這樣說。
“舅舅不可能不要我的，更不可能不要你。”
顧側柏抓着沒反應過來這句話的意思的周清和，把他拽起身。
“幹什麼？”周清和說。
“帶你找證據。”
顧側柏拉着周清和進了楚空青的臥室，也是現在周清和在用的臥室，輕車熟路地推開衣櫃門，從一堆衣服裏翻找出一個裝滿內存卡的盒子。
“喏。”顧側柏把盒子展示給周清和看，“證據。”
周清和心裏隱隱有些猜測，但不敢確信，僞裝出正常的狀態，強笑一聲，“這不就是正常的相機內存卡嗎？”
顧側柏沒多費口舌同周清和爭論些什麼，拿起盒子，又拽着他的胳膊把人帶到了書房。
書房裏的電腦上一次被打開，還是在周清和直播的那天。
顧側柏打開電腦，動作熟練地找到了隱藏在磁盤深處的加密文件夾，輸入一長串中英夾雜，還有大小寫變化的密碼。
文件夾打開了。
一堆密密麻麻的照片佔據了整個顯示屏。
周清和匆匆掃了一眼顯示屏的位置，明知故問，“要我看裏邊的照片？”
顧側柏點點頭，側身讓出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