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平安很少出來,也只有逢年過節時才見上一面。
蘇翊心裏唏噓,作爲一個擁有成年人的靈魂,深深的對喬平安的童年表示了同情。
小孩天性愛玩,這樣長時間關屋裏,沒病也得憋出病來。
見院子裏一直沒出現人影,蘇翊就扯着嗓子喊,“平安表哥,平安表哥。”
聽見動靜,一小廝從房間走出,擡頭瞧見兩府牆頭趴着一顆小腦袋,隨即明白過來是蘇府的小少爺,忙回話“蘇小少爺,平安少爺剛剛喝了藥,正歇着呢。”
“是王大夫開的藥嗎?”
牆剛砸開一個洞,蘇翊就讓成林領着王大夫彎腰鑽過去給喬平安看病,這時候喝藥,估摸着是王大夫開的藥方。
果然小廝回答是。
蘇翊就又說道:“這麼好的天,給我平安表哥擡出來,讓他曬曬太陽。”
一聽這話,小廝頓時變了臉色,頭搖的像撥浪鼓一樣,“蘇小少爺,使不得呀,平安少爺不能吹風。”
這麼柔弱?
風都不能吹?
蘇翊只好說:“那好吧,給我平安表哥捎句話,讓他好好歇着,待會我這院子裏開火,做好喫的餐食給他送去些,讓他多喫飯身體才能壯實。”
房間靠窗的榻子上,喬平安躺在那背靠大棉枕,大多數時光他都在昏睡,醒來也是軟綿綿的歪着頭聽外面鳥叫。
此時,他聽見姑姑家那個小表弟的聲音,蒼白的臉上浮起淺淺笑意。
內心有了小小的期待。
小表弟會給他送什麼好喫的餐食呢?
槐花在潼陽這一帶很常見,但還沒有人拿來喫的。
蘇翊搬進這個院子裏,就栽種着兩棵槐花樹,正是槐花飄香的時,聞着香味就饞了。
蘇翊猶如戰場上的將軍,在他的指揮下,暗衛採摘,小廝殺雞,丫鬟燉湯。
用大鐵鍋來燉,蘇翊暗暗往裏面添一些靈泉水,上面蒸槐花。
新蒸的槐花出鍋,都帶着雞湯的香味兒。
蘇翊把雞湯和槐花各盛了幾碗,讓大壯用竹籃子挎着,親自給外祖母和喬平安送去。
當然也讓人給舅老爺送一些。
只是章修文掀開食盒,見上面放一碗蒸菜,愣了一下,也不管下面一層放的是什麼,直接臉一唬,給出不喜歡喫的理由,讓端回去。
段氏見他臉色難看,詢問翊哥兒派人送的啥?
章修文沒好氣道:“一碗沒人喫的破蒸菜。”
就他看不上的破蒸菜,凡是嚐到的人無一不誇讚。
好喫。
病來如山倒,喬老太太一心期盼依靠京城昌寧伯府,喬家酒坊還指望着伯府來撐腰,誰知翊哥兒進京,沒認得親,反而把伯府得罪了。
以後喬家還能指望着誰呢?
喬家酒坊已陷入泥潭,誰能來拉一把呢?
喬老太太捨不得怪罪自己心尖尖上的外孫,他知道,伯府傷着翊哥兒的心了。
伯府的態度,翊哥兒比誰都難過。
喬黎瑤從蘇府過來陪伴母親,細細說了翊哥兒整治蘇府下人一事。
“娘,翊哥兒又在咱兩府之間開了門,還有呢,娘,翊哥兒說京城的孩子到了他這個年紀,都會有自己的院子,他呀,領着人正給自己收拾院子呢。”
喬老太太心裏欣慰,嗔怪自己女兒,“哎,你性子軟和,沒脾性,蘇府亂的烏煙瘴氣,幸虧你生了個好兒子,小小年紀就有如此魄力。”
喬黎瑤笑:“咋不是呢娘,翊哥還說唸書呢,帶着平安一塊念,考取了功名給我們掙誥命,以後,我們誰也不靠,就靠翊哥兒和平安。”
喬老太太聽了笑着點頭,心裏卻明明白白,功名哪有那麼好考的,他們潼陽商戶多,別說舉人了,就是秀才,都是屈指可數。
朝裏規定,商人及其子弟不得參加科舉考試。
有些人家想讓孩子走科舉之路,就單獨給孩子立一個門戶。
喬老太太想起兒子幼時,他和喬老爺也單獨給他立一個門戶,送他去學堂唸書,最後不了了之。
喬黎瑤卻覺得自家的翊哥兒唸書肯定能念出名堂,“娘,翊哥兒聰明,他肯定能考中秀才。”
娘這是對他該有多大的信任呀,他下午纔對娘說要念書,現在娘就肯定他能考上秀才。
蘇翊把手中的食盒給了外祖母身邊的大丫鬟巧靈,隨她一塊進了房間。
本來喬老太太沒啥胃口,晚飯不打算吃了,
喬嬤嬤進來服侍,勸她喝口雞湯,“太太,好歹是翊哥兒的心意,你就喝兩口。”
第一口就打開了味蕾,喝進肚裏舒坦,說喝兩口,喬老太太喝了一碗,又吃了兩塊雞肉,一小碗蒸槐花。
大壯給喬平安送餐食,回來彙報:“翊哥兒,喬小少爺胃口像貓一樣,那麼小的婉,還沒喝完,雞肉也沒喫,蒸槐花也就吃了小半碗。”
大壯一邊說一邊用手比劃着。
他不知道,伺候喬平安的兩個小廝慶興和慶旺,從震驚到忐忑不安。
小少爺三天的喫食加起來,也沒這一頓多。
以往不管是雞湯還是米粥,小少爺都是淺嘗一口,喝多了就會吐。
大夫說他脾胃虛,不宜喫多,這……
不會吃出事吧?
倆人商議。
要不要稟告老太太,
小少爺喫這麼多,出了事誰負責。
想想後果,倆人想哭。
喬平安躺在榻上,沒有噁心,更沒有想幹嘔,胃裏有種滿足的服帖感。
他忽然覺得,身子骨想動動。
但常年躺在牀上,躺習慣了,該怎麼動呢。
他想坐起來,就順勢喊:“慶興,慶旺,扶我坐起來。”
“小少爺,你是不是想吐?”倆人順勢把痰盂拿了過來。
慶旺更擔心,“小少爺,我去稟告老夫人,給你請大夫來看看,不行還叫王大夫來瞧瞧。”
“不用,我就是想坐坐。”其實,他還想下牀走走。
翌日。
蘇翊院子的小廚房裏,用靈泉水熬的八寶粥,蘇翊又讓盛出幾碗,給娘和外祖母、平安表哥以及舅老爺各送一碗。
章修文一看是一碗雜糧粥,粗糧居多,臉頓時黑的像鍋底一樣,“蘇翊他這是想幹什麼,把我們當什麼了,喫不起飯的乞丐嗎?”
這次來舅老爺這送飯的是成林,他拎着八寶粥回去委婉的給蘇翊稟告,“舅老爺他們那不缺這口喫的,翊哥兒,以後我們別幹這喫力不討好的事了。”
不喫?
蘇翊也沒在意,“不喫那以後就別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