噴也不是,不噴也不是。
陌塵衣輕盈地落了地,瀲灩的長劍映在他的瞳底。
他眨眨眼,半晌,又摸摸鼻尖。
“我是不是……”修士小心翼翼問:“驚擾到你了?”
秋眠:“……”
咋滴你難道還挺驕傲麼?
“那我可以再給你買琴嗎?”修士像是完全沒看見他的兵刃一般,“什麼樣的琴都可以,你想要什麼都可以。”
秋眠氣力不濟,奪主劍化光消失,他合袖坐在褥席上,鬆了雙肩,自暴自棄說:“行啊。”
陌塵衣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先是揚了脣邊,很快卻又抿了下去,道:“我方纔不是故意放出靈識,窺破你的靈屏。”
他走近了懨懨的少年,單膝點地與其正對,正色說:“我分不出琴聲的方位,只有一個模糊的感覺,每一次都只能用這個方法掃遍晏府,我不知你在布靈屏,我應先用靈力巡遊一遍的。”
他語氣懇切,不是搪塞,也不找補。
而秋眠並不在意這個,他在乎的是另一個問題。
晏氏作爲一方大世家,府內修士必不在少數,可聽陌塵衣的意思,他這樣地毯式的搜索居然也不是頭一回了。
但這對其他修者而言堪稱冒犯。
要麼他是晏氏的坐上賓,要麼他的修爲已經高到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地步。
秋眠認爲是後者。
此人光是以靈識就破了他學自穿書局的算法靈屏,即便有他自身實力折損的緣故,卻也足可見修士的強大。
“打斷了你的法術,令你靈力被抽空卻不能如願,是我的錯。”陌塵衣歉疚道。
秋眠心中發笑,靈屏被破,他這裏有感應,修士那邊也必然有所察覺。
甚至連給他隱藏的時間也沒有,便精準定位了出處,直接倒掛在了他窗外。
一面不同尋常的靈屏,和一個不受重視的荏弱少年聯繫在一起,修士竟也不覺得奇怪。
在對方的邏輯內,似乎把他搭靈屏偷偷捯飭東西的行爲自動歸入了“沒啥大不了”的行列,也不怕他是在屋裏搞什麼喪心病狂的邪術。
秋眠也真的問了出來,眉梢上挑,少年的眼中添了幾分戲謔的神采,道:“你就不怕我在閉門作惡?”
“你不會。”
“這麼肯定?”
陌塵衣頷首:“你不會。”
“……好吧。”秋眠無奈笑道:“那現在,多謝你的靈力。”
從修士開口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已經在用靈力給力竭靈枯的少年治療了。
晏司秋居住的院子的方位並不好,冬冷夏熱,也不怎麼通風,更不如何進光。
修士改了姿勢席地而坐,在二人之間,卻是風過如綿,暖意如雲。
修者的靈力本就有安撫的作用,但如果不是醫修,就至多隻鎮個痛、解個乏。
可顯然,眼前這位大佬竟是個通醫道的。
秋眠半闔了眼皮,放鬆了身體。
這不僅是靈力的外放,而是診治。
爲召喧賓琴,他流失了太多的靈力,於此情況,尋常修士想當然地會想要去給他補靈。
可陌塵衣並未僅限於將自己的靈力送入少年的體內,他綿長的靈力淌過少年脆弱的經絡,並不久駐,也不向靈根奔去,而是收起了散落在各處的少年自己的靈息,托起、擁合、引導它們在靈脈中周遊。
他很多年沒有被這樣療愈了。
禁術“諸天聞我”曾徹底改變了他的體質,在修習之後,他的經脈中再也容納不了一絲清淨的靈。
修士的治療術用的很好,治療的靈力的溫度不高不低,舒適如溫泉,庭外的早夏彷彿被引入了內室。
秋眠有些犯困,不自主就蜷起雙腿。
“好了。”許久後,修士收回靈力,放下手,然後目光炯炯地看他。
秋眠一呆。
陌塵衣:“嗯哼。”
秋眠:“唔。”
這個樣子,不會是想要誇獎吧?
陌塵衣給了肯定的信號。
他期待地看着他。
——誇我誇我。
——嘖,多大個人了!
秋眠道:“很舒服,謝謝。”
修士乘勝追擊:“你原諒我了嗎?”
秋眠:“……你也沒什麼錯吧。”
“不,你受傷了。”
秋眠徹底無所謂了,心道就沒見過這麼上趕着賠禮道歉的。
推拉很沒有意義,最終,秋眠點了點頭,佔了修士一個便宜。
他“嗯”了一聲,還怕陌塵衣聽不明白,又更清楚的順着對方的意思說:“不怪你,沒事兒。”
修士倏然就快樂了。
他的快樂如泡發的木耳,滿出了器皿,居然連眼睛也笑彎,好似被少年原諒是件多麼重要的事。
恍然中,秋眠好像看到了在穿書局員工羣裏,見過的動圖表情包——
一隻正在“啪啪啪”狂拍肚皮的白色大海豹!
“……那個,我們聊點別的吧。”
經過這一通折騰,秋眠連站起來的力氣也不想使了,短時間內也不可能再召一次喧賓琴。
可總不能幹坐着什麼也不說。
冬兒對修真世界所知甚少,他現在這個身份又在晏氏極不受待見,想要收集有用的信息並不容易。
既然這修士送上門來,那不如試試能不能從他這裏問出些有關當前修真界的消息。
陌塵衣一口答應:“好啊,你想聊什麼?”
修士的修爲高深莫測,會配合自己這麼個無名小輩,秋眠卻也不驚訝。
他心知肚明,此人是想從他這裏找到有關徒弟的線索,只是各取所需,卻想不到修士竟不惜把自己的姿態放的這麼低。
秋眠的雙手在寬大的袖子下絞了絞,將粗糙的布料揉出了褶紋。
“就聊一聊外面的天地吧。”他輕聲說:“我想聽外面的故事。”
修士面上卻忽然浮出了嚴肅的神色,沉聲問:“你也發現無法離開這裏?”
“無法離開?”
秋眠猛地坐直。
修士則用行動說話。
“我帶你去看。”
他起身並向秋眠出伸手。
少年也立即站起,剛要詢問,眼前卻猛然一花,突如其來的暈眩讓他啞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