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熙默默地抱着那顆籃球，垂着眸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季蕊回過神後，就開始懊惱自己方纔的衝動。
這原本是她跟蘇林之間的事情，顧明熙明明什麼都不知道，她卻他這個局外人扯了進來。
季蕊有些愧疚，斟酌了一會遣詞造句，正想開口跟他解釋，兜裏的手機驀然響了起來。
是周唯藝打來的。
“我的季大總裁，你到學校了沒有啊？今天來了不少同學，我們打算趁這次校慶小聚一下什麼的，你快來吧，趙之妮說你再不來就直接殺到你家去了。”
趙之妮是她們的同班同學，畢業後留校任教，大學時季蕊和她的關係還算熟悉。
面對周唯藝的埋怨，季蕊反而笑了起來，“我在學校了，準備到中校區。你們在哪裏？”
周唯藝一聽她一句到了，語氣邊上變了，“那太好了，我們在西樓，你快點過來吧。”
沒等回話，周唯藝已經掛了電話，完全不給季蕊拒絕的時間。
季蕊將手機重新塞回兜裏，和顧明熙說道：“待會我要去參加我們班的同學聚會，你先在校園裏轉轉，晚點我再來找你吧。”
顧明熙的表情明顯滯了滯，猶豫了一會，然後遲疑地問道，“你要去很久嗎？”
季蕊想了想，“應該不會很久的。”
她打算見下同學打個招呼，隨意聊聊就走了。
顧明熙的眼神黯了黯，不過還是乖順地點點頭：“……好，我等你，你好了就打我電話，我去找你。”
季蕊察覺到他眼底的失落，心裏泛起一絲意味不明的愧疚。
她承認，她剛剛對蘇林說的那番話，確實帶了一些賭氣的成分。可是要將他光明正大地介紹給自己的同學朋友，她心裏又覺得有些說不出來的怪。
到時候她該怎麼介紹顧明熙的身份？跟周唯藝一樣說他是自己的家政？
季蕊打賭，估計沒幾個人會信自己的話。
她偷偷地瞄了一眼顧明熙，這孩子長得太招眼了，又是一派的貴雅氣質，怎麼看都像是有錢人家的少爺。
周唯藝就算了，反正她倆那麼熟，季蕊隨便她愛信不信的。如果換了關係一般的熟人，季蕊覺得，多一事還不如少一事，人言可畏這個道理，她還是懂的。
權衡再三，季蕊最後還是決定自己一個人去赴約。
季蕊給顧明熙簡略地介紹了學校的路線，還有一些比較有特色的建築物，完了，便叮囑他有事就電話她。
顧明熙認真地聽着，晶瑩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怎麼了？”季蕊終於察覺他過於專注的眼神，不解地看他。
顧明熙淺淺地笑了笑，將落在她脖子上的純白色絲巾上的一根細屑拿掉，低低地開口，
“姐姐……你要早點過來找我……”
嗓音清澈低柔，帶着一點點親暱的撒嬌。
季蕊的心頭微微一頓，點點頭，終於轉身獨自離去。
顧明熙抱着她給他的籃球，不捨地目送着她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
******
季蕊剛到西樓，迎面就遭到了趙之妮的奚落。
“季總，你現在是老總了，架子也越來越大了喲！”
季蕊素知這個同學的脾氣，你越辯駁她說得越起勁，索性閉口不言。
趙之妮說了她幾句，始終得不來她隻言片語的迴應，也就悻悻然止住了。
周唯藝不知從哪個角落冒出來，眼睛直瞄她身後，“怎麼不見你的小家政？”
她記得季蕊在微信上說過，顧明熙今天也會跟着一起來的。
“他逛校園去了。”季蕊就知道她會問。
說話間，不少同學紛紛過來打招呼，趁着季蕊忙着應對別人時，趙之妮將周唯藝拉到一旁，神祕兮兮地問：“周唯藝，我問你，季蕊還單身一人麼？”
周唯藝雙手一攤，無奈地說道：“你這不是廢話麼？她就一個工作狂人，根本沒那個心思。”。
“還單着？”趙之妮一驚訝，彎得像柳葉的細長眉毛就高高揚了起來，她對季蕊的過去知之甚詳，語氣裏有點不以爲然。“……她是不是心裏還記掛着人家蘇林？可惜人家早就有莫琦了！”
她知道季蕊開了家公司，規模不算小，而且還在黃金之地買了屬於自己的房子。但她仍是固執地認爲，莫琦比她條件好多人了。
人家可是他們那一屆的校花女神，有個開公司的老媽，還有個校領導的老爹！
“算了，這事還得靠朋友拉一把！”趙之妮很快敲定了注意，“系裏新來了一個老師，長得不錯，家世好學歷也高，配季蕊綽綽有餘了！等會兒喫飯我叫上他，我給他們介紹下，你可別給我添亂啊！”
那廂的季蕊本來想打個招呼就走的，誰知道一來就脫身不了，跟同學寒暄之後，大家商討着一起去拜訪了幾個教授，後面跟着又一起參加了校友座談會。
等走出大樓，都差不多12點了。
周唯藝召集着大家過來，商討着：“我們到外面的洪客喫個飯吧！這麼久不見，必須得聚個餐纔行！”
洪客酒店是學校附近的酒店，環境優雅，菜品精緻可口，周唯藝一提出來，立即得到了現場幾乎所有人的應和。
趁着大家都在商量喫飯的事情，季蕊思索了片刻，便走到一邊給顧明熙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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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X大是前所未有地熱鬧，到處都是人頭攢動，有風華正茂的在校學生，還有白髮蒼蒼的昔日學子。
這片土地上，曾記載了無數人的青蔥歲月。
顧明熙按之前季蕊給他講的路線，從頭到尾逛了一遍X大。
這裏的一切對他來說，是那麼的新鮮有趣，朝氣蓬勃。
他看着眼前的一切，想到這是季蕊生活了四年的地方，心裏漸漸生出幾分說不出的感動。
那時候的季蕊，應該和他現在這個年紀差不多吧？不知道那四年裏，她都是怎樣度過的……
顧明熙忽然突發一種臆想，如果他能早出生幾年，與她同齡，在彼此都還年少時相遇了，他和季蕊念同一所學校，一起上下學，不知那會是多麼美好的事情。
想到這，他的嘴角漸漸彎出了幸福的弧度。
繼續漫步於校園裏的林蔭小道上，顧明熙這裏看看那裏瞧瞧，偶爾遇到漂亮的風景或有趣的攤子，他也會駐足停留片刻。時不時有女孩子藉着問路之類的上來搭話，更有大膽的主動表示願意帶他參觀，都被他禮貌地一一拒絕了。
然而，搭訕的人並不因爲他一再的拒絕而減少，反而有漸漸多起來的趨勢，顧明熙甚至能感覺到身後的不遠處，有人在暗暗地尾隨着自己。
確定自己已經不能安靜地好好參觀了，顧明熙頓時有點興致索然。
低頭看着懷裏的籃球，腦海裏浮現出季蕊的臉。
此時都快接近中午了，也不知道她的同學聚會怎麼樣了，現在都在做什麼……
她會不會偶爾想起自己？
會不會有當年喜歡她的男同學趁機找她聯絡感情？
剛剛的那個男人，會不會去找她？
……
無數的念頭爭先恐後地涌上心頭，才分開這麼小一段時間，顧明熙就覺得有些受不住了。
他想一直看着她，想拉着她的手，想黏着她，讓她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自己的身上。
可是如果他之前堅持要跟着她的吧，她大概會不高興的吧？
想到這裏，顧明熙的心生出一陣的失落。
她是不是覺得，自己是個麻煩呢……
正在這時，口袋裏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他幾乎是馬上就反應了過來，趕緊掏出手機，上面果然顯示的是她的來電。
嘴角驟現的笑意泄露出來了他內心的喜悅，他按下了接聽鍵，迫不及待地喚了一聲：
“姐姐。”
季蕊聽出他的嗓音裏的激動，停頓了幾秒，繼而問道，“你在哪？”
他張望了下左右，很快發現了面前有一座建築物，他照着上面的名稱念道，
“第一大禮堂的門口。”
季蕊本想告訴他自己這邊沒那麼快結束，讓他自個兒先去喫飯，可還沒等她開口，那邊已經傳來顧明熙的請求——
“姐姐，我可以過去找你嗎？”
季蕊握着手機，一時沒了聲音。
顧明熙貼近了手機，低低地開口道：“我都逛完了，沒地方可去了……”
可憐兮兮的語氣，就像個被人捨棄的小狗似的。
見她半晌都沒有反應，顧明熙連忙保證，“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就站的遠遠地方等你，可以嗎？”
只要能呆在你的身邊，其他怎麼樣都沒有關係，你就當世界上沒有我這個人也沒有關係。就算是偷着摸着，也好過在見不到你的地方，獨自想你。
所以，請不要支開我，好嗎?
顧明熙抱着籃球站在原地，漂亮的脣緊緊地抿着，眼睛卻悄悄地泛起了紅。
未能說出口的心情，像一塊巨石，沉沉地壓在他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