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蕊聞言，鼻頭頓時有些發酸。
她何嘗不想多陪陪父母，可是，人只要活在這個世界上，總有些迫不得已的身不由己。
傷感的氣氛沒有延續太久，季母換上輕鬆的語氣，問起季蕊上次那個相親對象的後續，想知道他們後面還有沒有聯繫。
季蕊聽着母親那熱切的語氣，不好意思直接說自己早就將那人拋到腦後了，只得挑了個委婉的理由對付過去。
知女莫若母，季母一聽到她那個沒什麼底氣的聲音就瞭然了，抑制不住地感到失望，“心心，別怪媽媽囉嗦，我跟你爸活到這個歲數，已經沒有什麼可盼的了，就希望你能早日成家，有個人照顧你，我們也好早點抱到自己的孫子。”
聽着母親語重心長的話語，季蕊的心裏軟軟的，有點想掉淚。
她的媽媽也算是個開朗樂觀的人，很少會用這樣的語氣跟自己說話。在更多的時間裏，她和爸爸一樣，經常忘記她早已經長大，再也不是那個需要他們操心擔憂的懵懂的小女孩，他們尊重季蕊的每個決定，但也不會無條件地遷就。
季蕊揚起語調，聲音變得俏皮起來：“放心吧，我一定會找到你們的乘龍女婿，爭取明年就帶到你們的面前，好嗎？”
雖然知道是她在哄自己開心，季母還是笑了起來，嗔怪：“總是讓我放心，你倒是快點找對象啊。你要是肯將對工作的積極放到這事上，說不定這會孩子都能打醬油了。”
季蕊也笑了起來，朝顧明熙做了個離開的手勢，一邊回着母親的話，一把將門把手拉開，徑直地走了出去。
顧明熙安靜地看着她離開，她說話的聲音和着她的腳步聲，逐漸遠去，終於消失。
上次是她的爸爸，這次是她的媽媽，看來，她跟所有的大齡女青年一樣，都免不了要被父母逼婚這一遭。
不過，他從她跟她媽媽的聊天中，他察覺到了一點不尋常的地方。
她的媽媽從頭到尾隻字不提蘇林的事情，似乎更在乎她跟另外一個相親對象的發展情況。在這方面，她跟季父的態度顯然是不一樣的。
也就是說，她媽媽，或許並不希望她跟蘇林在一起？
正思索着，兜裏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顧明熙拿出來看了一眼號碼，是葉倫的。
自從上次他拜託她幫忙看着季蕊後，她就開始三五不時地打電話騷擾自己，來來去去也就那麼一件事情，問他爲什麼時候願意來夜魅工作。
顧明熙估計她這次的來電目地還是重複老話題，並不怎麼想接這通電話，可是想到往後自己可能還有事情要麻煩她，任電話響了好一會後，他還是妥協地接了起來。
不過，這次他倒是猜錯了，葉倫意外地沒有跟他提工作的事情，而是邀請他參加夜魅的年會。
“沒興趣。”他拒絕得很冷淡，沒有絲毫的猶豫。
葉倫也不意外，嬌嬌地笑了起來，“用不着馬上做決定，你可以考慮兩天再給我答覆。”
“不用考慮了，”他淡淡說道，“我不會去的。”
清冷無波的語氣是拒於人外的淡漠。
葉倫抿嘴無聲地笑了笑，玩味地挑起眉，“季小姐有可能會來。”
握着手機的修長手指驀然一動，他抿緊了脣，神色一下變得凝肅了起來。
“……可能？”他撲捉到這個關鍵的字眼。
“是啊，”葉倫還是那副慵懶的調調，曲起手指，漫不經心地檢查着自己塗抹豔麗的指甲，“那天左總會來，說不定到時候會把她一起叫上。”
顧明熙的眉色緊了緊，若有所思地望着門口的方向。
葉倫口中的左總，他之前有聽她提過幾次，夜魅的大股東之一，和季蕊的關係還不錯。只要季蕊出現在夜魅，基本都是跟這個人呆在一起。
想到這裏，顧明熙的心情就一陣心塞堵塞。
那個左什麼總的自己找少爺玩男人就算了，還非要拖着季蕊陪着她一塊，實在是太討厭了。
自此，顧明熙對左欣玫這個人，是沒有半點好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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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兩天就到大年三十了，大年二十八這天，顧明熙特意起了個大早去超市採購物品。
週末人多，加上年關將至，超市裏的人潮擁擠的程度比往常高了不止一點兩點。
雖然不是很想擠入這片滾滾人流中，但一想到裏面有季蕊喜歡的粘糕，顧明熙還是到一羣大媽排起了隊。
買完限購的綠頭鴨蛋後，顧明熙緊接着掃蕩別的東西，左擋右擠地，總算排除了萬難，將清單上大部分的東西都採購完畢了。
雞翅、秋刀魚、牛肉、芋頭丸子……基本都齊了，去那邊抓兩把青菜就差不多了。
他推着車子，正想往蔬菜的貨架子走去，季蕊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他怔了下，早上她說過今天會早點回來，也不知道是不是臨時有什麼變故不回家喫飯了。
還沒等他說話，電話那邊的人已經率先開了口，聲音有些歉意，“明熙，我先回家了。”
顧明熙有剎那的怔忪，腳步立即停住，呆呆地握着手機，一時不能馬上消化這個消息。
停頓了好幾秒，他才訥訥地問：“不是說……要初二纔回去嗎？爲什麼……”
也許是受的打擊有點大，他的話說得有些含糊不清。
“原本是這麼打算着的，”季蕊一邊拖着行李箱，一邊對他解釋道：“我的客戶臨時有事回國了，要到過完年纔會來中國。我爸媽那邊又一直催着我回去，反正我在這裏也沒什麼事情了，就提前回去了。”
“……”
聽完她的話後，顧明熙的腦子裏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她要回家了，留他一個人獨自待在這裏，他今年又要一個人過年了……
沉重的失落感頓然而生，有好一陣子，他都不想動，也不想開口說話，全身都浸透在一種失望的破滅感裏。
季蕊從他的沉默了察覺到了異常，心裏的愧疚又多了幾分，畢竟，他是這麼期待自己能留下來一起過年。
頓了幾秒，她放輕了聲音安慰他:“我問了袁成顯，他今年不回老家，就在江城過年……秦華也在，到時候，你們可以一起過年。”
顧明熙聽了，心裏更沉悶了，誰要跟那個傢伙一起過年啊……
雖然很想挽留她，可是，她的父母心心念念盼着她早點回去，就算心裏有再多的不捨，他也只能接受，“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季蕊想了想，客戶是過完元宵節纔回來的，便回答道：“過了正月十五吧。”
顧明熙愣住了，“這麼久？”
過了十五纔回來，那豈不是意味着，他有半個月見不到她的人？
意識到這點後，顧明熙覺得渾身都開始難受起來，軟軟地開口：“不能早點回來嗎？”
季蕊將後備箱打開，不甚利索地將行李放了進去，“我爸媽沒怎麼出過遠門，到時候我打算帶他們到周邊城市轉轉。”
這就是當老闆的好處，班想上就上，不想上就給自己放假，也不會有人說。
顧明熙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垂在身側的手揪緊了衣角，心裏有個聲音不停地告訴他，他不要半個月見不到她！
季蕊繞過車頭將門打開，坐了進去，再點燃引擎之前，匆匆對他說道，“先這樣吧，我要開車了，回頭我再給你電話。”
儘管心裏百般不情願，顧明熙卻不得不跟她道別，“嗯，路上注意安全。”
“好。”
掛了她的電話後，顧明熙怔愣地看着購物車裏的東西不動。
過了好一會，他慢慢地推着車子，將剛剛自己千辛萬苦選好的東西，一樣樣地放回原處。
然後，空手出了超市。
他想，如果她不在，他做的這些有什麼意義呢？
獨自漫步在回家的街道上，天空陰沉沉的，似乎想要下雨的樣子。寒風拂過了他的臉龐，明明旁邊人來人往的，明明街道這麼熱鬧喧譁，到處都是張燈結綵地迎接着過年，他卻反常地嗅到了一股瑟索的氣息。
這股氣息，從腳底慢慢地往上蔓延，遍佈在身體的每個角落，他的心情更加地悽切冷寞了。
兜裏的手機忽然鈴聲大作，他卻置若罔聞，拖着腳步緩步徐行。
這個時候，他正想聽到她的專屬鈴聲響起，別人的電話，一律都不想接聽。
鈴聲因爲長時間沒有人接聽而斷了，沒隔幾秒又重新響了起來，如此這番反覆了幾遍都沒消停。
那邊的人彷彿跟他耗上了耐心，非要打到他接爲止似的。
最後，顧明熙還是掏出手機掃了一眼上面的號碼。
果然又是葉倫的。
這兩天，她爲了讓自己參加夜魅的年會也是煞費了苦心，電話早上中午下午晚上不停地打，拒絕了多少次了還是不死心。
“我不去。”還沒等對方開口，他鄭重地重申：“不管你怎麼說，我都不會改變主意的。”
之前他還抱着保留的態度，因爲不能確定季蕊會不會去。可是她現在都在回家的路上了，他就更加不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