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欣玫支起下巴，淡淡的語氣聽不出她的真實情緒，“當年的事情說來話長。總而言之，如果我那個無緣的伯母當時沒有偷偷離開，伯父也不會那麼早就卸任，左家掌權人的這個位置，還輪不到我來坐。”
葉倫望向她，臉上堆滿了藏不住的怪異。
左欣玫輕嘆一聲，隨即換上隨意的口吻，“不過，也許現在的我只是暫代也說不定，伯父這麼疼愛失而復得的兒子，恨不得要將整顆心都掏出來給他。沒過幾年，等他把兒子養出息了，我就這樣的老兵殘將兼女流之輩也要下臺了。
她緩緩擡起頭，似笑非笑地望着面色開始不自然的葉倫：“葉倫，我聽說你以前經常逗弄我的堂弟，不知道……他有沒有把你記恨在心。”
葉倫暗暗地打了一個寒顫，維持着淡定的微笑：“左總您真是愛說笑，不管我過去做了什麼，都是爲了夜魅能更好地維持下去，我相信，左公子是個心胸寬廣明白事理的人，不會跟我這樣的忠誠員工一般計較的。”
話雖然如此，她起身離開的時候，步履卻有點不易察覺的僵硬。
發泄了一通後，左欣玫鬱結的心情總算好了一點。她一向最善待自己，這件事，總不能自己一個人憋着悶的不是？
就在這時，手機響了，她瞥了眼，見到上面的來電顯示時，一雙杏目微微眯起。
她接起電話，冷冷地開口，““真巧，我還正想找你。”
“是嗎？”那邊的人平平地應了句，聲音裏帶着剋制的暗啞，“我以爲，左總就等着我主動找上門。”
左欣玫無視他語氣裏的山雨欲來，咄咄質問：“陸總，你是耳力不好，還是直接當我的話成是耳邊風？這幾天玩得很開心吧，天天去季蕊家報道，追得更真勤快呀，你怎麼不直接提聘禮去她家求婚得了。”
陸軒冷哼了一聲，“左欣玫，難道左先生沒教過你嗎？男人就是一種受不了挑釁的動物，如果真按你說的去做，那豈不是顯得我很沒主見了？而且，季蕊是我看上的女人，我爲什麼要讓給你的堂弟？”
左欣玫面色一凝，神情變得高深莫測起來，“哦？你的意思就是說……要跟我扛上了？”
陸軒顯然不被她話中的威脅影響，針鋒相對：“你這不是已經開始行動了嗎？是你把我的消息透露給陳茵彤吧？你暗示她可以幫忙對我糾纏不休？”
“這是因爲您這麼不配合，所以我也能出此下策，”左欣玫仍是那副冷冰冰的語氣，“哦，順便告訴你一聲，除了陳茵彤，我還分別通知了你另外其他的幾個紅顏知己，我答應了她們，只要有機會就製造跟你的‘偶遇’。”
那邊的人不說話了，彷彿在斟酌她這句話的分量。
左欣玫抿了一口酒，細細品味了一番才嚥下，眯起眼嬌笑：“陸總，不查我還不知道呢，原來您的個人魅力這~麼強大，過去的情場史這~麼豐富，竟然有這麼~多的前女友對你念念不忘。那些人知道我可以幫助她們重新接近你後，一個個都高興壞了。所以，您最近出門可千萬要悠着點，沒準從哪裏就忽然冒出一個你某年某月某日交往過的前女友過來跟你相認。”
電話那邊頓時陷入了死一般的僵靜，過了好一會，才傳出陸軒陰測測的嗓音，“左欣玫，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想做什麼？你果然把我的話當耳邊風了吧？”左欣玫趁機挖苦了一句，優雅地疊起修長的腿，嬌笑道：“我以爲我已經很表達得很清楚了。我不過就是想希望您不要再見季蕊了，而且，你也不希望她知道原來你過去有這麼不同款的前女友吧？”
“啪”地一聲，陸軒沉着臉將手機直接丟到茶几上，赤着身進浴室沐浴。
此時他正在一家星級酒店客房內，諾大的房間裏剛結束一場瘋狂的纏綿，空氣中隱隱還飄着剛歡.愛後的氣息，而大牀上原本躺着的女人已經被憤怒的他趕走，只留下地上的一片凌亂。
陸軒將身上的味道和痕跡徹底沖刷乾淨後，原本昏沉的腦子也清醒了許多。關了水閥，他走到洗手檯前，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光潔的鏡子裏映出他陰沉緊繃的臉。
今晚發生的事情是個意外，原本他正和朋友在夜魅的包廂喝酒，中途陳茵彤忽然走了進來，一直黏在自己身邊不肯走。當時現場除了朋友，還有另外一個重要的客戶，他也不好趕得太明顯，只得暫時隨她了。
想到剛醒來時見到陳茵彤那張得逞的笑臉，陸軒心情一片陰鬱，煩躁地耙了耙溼漉漉的頭髮，凝神想着自己究竟什麼時候着的道。
細思深處，他終於撲捉到了一絲蛛絲馬跡，他記得陳茵彤來後不久，就讓叫人上了一個水果拼盤。服務員把東西端上桌時，不小心把他喝的那杯酒弄倒了，有人重新換了個乾淨的空酒杯過來，那個服務員親自將酒滿上。
事情發生時，他當時一直在邊上親眼看着，從換新杯子到倒酒沒有什麼不對勁，他也就沒多在意。現在想想，也許問題就出在這一杯酒上吧，因爲他就是喝了這杯酒之後纔開始不對勁的。
陸軒知道左家是夜魅的幕後老闆之一，結合左欣玫最近對自己的所作所爲，他不得不懷疑，那杯加了料的酒就是左欣玫搞出來的。
合上眼睛，他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吐出，再睜開眼時，方纔的鈍悶煩躁已然散去了大半，鏡子裏的男人又恢復了往日的淡定。
不是沒有年少輕狂的時候，只不過隨着年歲的增加和閱歷的成熟，他早已經收斂了許多，類似今天這種場面，過去的他經歷的不算少，不同的是，以前是你情我願的，這還是他第一次被人這麼設計入局。
冷靜下來後，他也談不上多氣憤，反正也沒什麼大損失，只不過，剛剛電話裏的女人太囂張了，不回敬一下實在對不住自己。
那廂，被狠狠掛斷電話後的左欣玫神清氣爽，渾身通體的舒暢，也許是因爲心情愉快了，酒也開始好喝了，就連跟前作陪的男孩也開始順眼了許多。
她在男孩滑膩的臉蛋上摸了一把，對方適時地揚起微笑，踮起一粒草莓喂進她嘴裏。
左欣玫欣然接受，但只是這樣她還是嫌不夠，自己一個人佔了這麼大的包廂太無趣了，於是她給季蕊和簡惜瀾都打了個電話。
半個小時後，季蕊率先到了現場，望着正在包廂裏左擁右抱尋歡作樂的左欣玫，暗暗地嘆氣。
她在對面的沙發坐下來，忍不住抱怨，“每次都是在夜魅，你就不能選個稍微正常點的地方約我嗎？”
左欣玫不以爲然，紅脣勾起一彎好看的弧度，“這裏哪不好了？人不夠好看還是酒不夠好喝，你說出來，我馬上加以改進。”
季蕊聽她說話的語氣有點不對，瞥了眼她面前的空酒瓶，很好，根據自己過往的經驗判斷，此時左欣玫應該已經處於微醉的狀態了。
季蕊給自己倒了一杯，淡淡地與其碰杯，“怎麼，你心情不好？”
“誰說的，我心情好得很。”左欣玫眯起眼睛，上下地仔細地打量了一番季蕊，玩味地笑起來，“季蕊，你說，要是我堂弟知道你又被我喊來這裏，會不會馬上追過來？”
季蕊的身子下意識地一僵，而後假裝無意地輕輕側了側頭，披散在肩上的微卷長髮自然而然地滑了下來，遮住了她半邊的表情，讓人讀不懂她此刻的心思。
沉吟半響，她還是忍不住輕聲詢問：“……他最近怎麼樣？”
左欣玫挑了挑眉，晃動着杯裏的液體，嘴角浮出一絲狡黠自得的笑，“怎麼，擔心他了？”
季蕊不出聲，只是若有所思地望着手裏的酒杯。
左欣玫眨眨眼，忽然放下酒杯坐直身體，正色回道：“他現在，應該算是不好不壞吧。”
季蕊一怔，探詢地看向她。
“回家後，他就被伯父帶去接受家族培訓了。他很聽話，也很認真，伯父讓做什麼就做什麼，從不反抗。雖然他之前沒讀過什麼書，但是接受能力很強，表現還不錯。”
左欣玫停了下下，幽幽地嘆氣，“我這個堂弟脾氣不大，但性格冷漠寡言，不愛搭理人，那些叔伯什麼跟他說話，他都是一副不冷不淡的樣子。不出門的時候就喜歡把自己關在房間裏看書，誰來都不怎麼理。說起來，我見了他這麼多次，還從沒見過他笑。”
季蕊抿緊了脣，捏着杯身的手有些僵硬，原本就壓抑的心情多了幾分心酸。
原來……他回家後，也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麼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