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蕊正跟左尚黎請教最近的市場變化，見他來了，寵溺地朝他笑笑，然後扭過頭繼續和左尚黎聊天。
袁月在原地怔了片刻，忽然之間，她覺得自己和他們之間似乎隔了一堵無形的牆，那邊的世界離她這麼遠，彷彿窮盡一生都無法企及一般。
季蕊注意到她一直站在那不動，停下了聊天，主動跟她打招呼，“袁月，過來喫水果吧。”
袁月勉強地扯了扯脣角，正想回話，她看到顧明熙也轉過頭看了她一眼，但很快別開了視線，那樣的冷淡。
袁月的身形一僵，心裏彷彿落了鉛似的，無法形容的難受。
她忽然有些承受不住這份被人無視的感覺，轉身匆匆離開了。
聽到那邊傳來關門的聲音，季蕊好奇地回頭看了一眼，發現袁月已經不在原地了，剛剛的響聲正是她製造出來的。
季蕊有些莫名其妙，好端端的，怎麼就突然離開了？
她想了想，覺得有些不放心，便起身去了陽臺。
季蕊拉開玻璃門，對着外面的袁成顯問道，“老袁，袁月是怎麼了？”
袁成顯愣了下，回過頭，“咋了？”
“她剛剛忽然走了。”季蕊走到他身邊，不解地問道，“她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我看她今晚都沒說什麼話，晚飯也才喫那麼一點。”
袁成顯望着略顯擔憂的季蕊，有些感概，暗暗地在心裏嘆了一口氣，放輕了聲音回道：“她沒事。不用理會她。”
“是嗎？”季蕊歪了歪頭，半信半疑的。
“你還有閒心思關心情敵，還是先想想你自己吧。”左欣玫涼涼地插話進來，“季蕊，我就不信你沒看出那丫頭的心思。”
季蕊稍稍一愣，隨即懂了她的意思。她看了看左欣玫，然後又看向袁成顯，抿着脣沒說話。
袁成顯輕咳了聲，尷尬地說道：“回頭我會好好說教她的，她就一不懂事的小孩子，你千萬別放在心上啊。”
左欣玫斜睨了他一眼，“確實不懂事，也不知道她爸到底是怎麼教育孩子的。”
袁成顯敢怒不敢言地低下頭。
眼看氣氛又不對了，季蕊過來圓場，“欣玫，不要這麼說，喜歡一個人並沒有錯。”
“是沒有錯，但明知道對方有主了，還總試着想貼過來就很有問題。你沒看到她剛剛那個樣子，你自己覺得沒什麼，我可看不下去。”
這話袁成顯不愛聽了，不滿地嗆聲：“搶的又不是你男人，你着急啥呀？”
縱然這個女兒再多不好，他也聽不得有人當面說她半點的不好。
左欣玫冷冷地笑了一聲，“她要敢搶我的男人，我就敢直接把她的手給剁了，要試試嗎？”
袁成顯好不容易硬了一回的骨頭，瞬間又軟了下來。
季蕊嘆了嘆，“好了，也不是多大的事情，你們沒有必要爲了這個吵。”
左欣玫哼了哼，別過臉面對外面的夜景，“季蕊，你心裏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季蕊有些莫名其妙，“我應該有什麼感覺？”
“明熙被別的女孩子喜歡上啊，你就一點都不擔心？”左欣玫見她還是一臉不解的樣子，儘量說得更具體些，“喫醋啊，心裏不舒服啊什麼的，多少都應該有一點吧？”
季蕊抱着手，側着頭很努力地思索了一會，然後老實地搖頭，“沒有。”
她今晚一直在幫顧明熙的忙，有注意到袁月的異常舉動，但還沒空去仔細琢磨，也就是他們現在提到了她才刻意回想了下。
左欣玫的餘光瞄到顧明熙正朝這邊走過來，忽然生出一點惡趣味，故意道：“季蕊，小氣就是女人的專利，說不定我堂弟就很想看到你喫醋的樣子。”
季蕊誠懇地回道：“可我實在喫不起來。”她頓了下，又補充了一句：“醋都不知道在哪裏。”
左欣玫狡黠地眨了眨眼睛，“你這麼說，是因爲不夠重視我堂弟嗎？”
顧明熙聽到這話，剛要拉開門的動作忽然一頓。他停在原地，屏住氣息，聽着季蕊答下去——
“不是這樣，”她想了想，然後笑道：“他很乖，我對他很放心，沒覺得有什麼可擔心的。”
左欣玫應景地抖了抖身子，“肉麻。”
季蕊無語地看着她，“明明是你要問我的。”
“阿蕊。”
身後忽然傳來他的喚聲，季蕊剛想回頭，整個人忽然落入一個熟悉的懷抱中，她聽到他溫柔的細喃聲在耳側響起，“這裏風大，我們進去吧。”
顧明熙的心情似乎很好，對上左欣玫的視線時，臉上居然有了一絲笑意，說話的聲音也是帶着笑意的，“那就讓未來的堂姐夫心疼你好了。”
“……”
左欣玫瞪着他的臉，半響都不說話。
袁成顯難得看到她喫癟的樣子，悶了一晚上的氣總算順了些，正想偷笑兩下，被左欣玫掃過來的冷眸一瞪，掩飾性地清清嗓子，很艱難地壓住想往上揚的嘴角。
因爲掛心袁月的情況，袁成顯也沒心思再逗留下去，沒多久也告辭了。
回到家，看到沙發上坐着的人時，他鬆了一口氣，一邊關上門，一邊板着面孔訓斥道，“怎麼自個人先跑回來了？也不跟我打個招呼，這麼大了還總讓人擔心。”
袁月對他的話置若罔聞，抱着雙腿坐在沙發上沒吭聲。
袁成顯開了冰箱門，從裏面拿出一瓶水放在她面前，然後在她旁邊的位置坐下來。他看袁月的臉色十分差，猶豫了一下，然後問道：“不會是真生病了吧？”
他想去探她額頭的溫度，剛伸出手，就被袁月不耐煩地揮開了，“別碰我。”
袁成顯的手停在半空中，定定地看了她一會，才緩緩地收回來，沉聲道：“袁月，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不過，在我看來，這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的。”
袁月倔強地咬着下嘴脣，僵着臉一直不說話。
看着這樣的她，袁成顯自己也覺得無奈，她現在這個年紀，正是一個人最年輕氣盛的時期，加上她的脾氣性子早被陳美祁養野了，越是勸阻她，她就越想得到。
雖然袁月是自作自受，但畢竟是自己的親骨肉，袁成顯想起小時候那個圓胖胖的小女孩，心慢慢地軟了下來。
他忽然想去摸摸她的腦袋，可當他的手重新伸出來時，還沒碰到袁月的頭髮，就被她“啪”地一聲打開了。
“說了不要碰我！”袁月恨恨地瞪着他，像一頭髮怒的小豹子，“走開！不要來吵我！”
她現在心情很差，袁成顯的出現不僅沒能讓她平靜下來，反而讓她感覺到愈加的煩躁，恨不得將心裏那股糟糕的情緒都發泄出來。
袁成顯蹙了蹙眉心，剛想開口呵斥幾句，袁月卻忽然抓住旁邊的抱枕，用力地摔在他身上，朝他怒吼，“我知道你又想跟我搬道理，但我現在什麼都不想聽！你走！快走！”
袁成顯撥開她砸過來的抱枕，脾氣也躥上來了，“你反了不是？還敢亂丟東西！就你這臭脾氣，以後誰還敢娶你！”
“那也跟你沒關係！”袁月氣呼呼地把腿放下來，“你走不走！不走我就……”
袁成顯瞪着她，拔高音量道，“就怎麼樣？你要再這麼任性耍脾氣，就別怪我把你趕回你媽那邊！”
袁月被這話刺激到了，從小到大，她最恨被人威脅了，“呼”地一聲猛地站起來，憤憤道：“還真當這是個寶地了？你以爲我稀罕住你這破地方？要不是因爲顧明熙在這裏，我早就走了！”
袁成顯氣得直哆嗦，只覺得有一股又一股的涼意朝他胸口涌上來，指着她，咬牙切齒，“好，既然你不稀罕我這裏，那就你現在就給走！”
“走就走！”
袁月狠狠地撂下了這句話，頭也不回了往門口衝去。
袁成顯又氣又急，剛想追出去，但一想到她現在正在氣頭上，就算追上去了也不會聽自己的。
他在原地站了很久，最後還是僵硬地坐了下來。
袁成顯獨自在客廳坐了很久，一肚子的氣無法發泄，忍不住給陳美祁打了個電話。
陳美祁正在搓麻將，接到他的電話時很不耐煩，“你不是老埋怨說我不會教女兒嗎？現在人在你那裏了，你自己看着辦吧。”
袁成顯來得及開口說什麼，就聽到耳邊的一陣忙音。他把手機移到眼前看了看，陳美祁已經將電話給掛了。
本想再撥過去痛罵一頓，陳美祁像是料到他會有這麼一着，竟乾脆把手機都關了。
袁成顯心情一陣煩躁，隨手把手機扔在桌面上，金屬外殼跟玻璃撞出一個沉重的響聲，在空闊的客廳發出幾許迴音。
這對母女和過去一樣，就沒一個讓他省心的！算了，讓她出去冷靜下也好，晚點應該會自己回來的。
他這麼想着，也就不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