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熙輕輕地咬住下脣，小聲地和她摳着字眼，“……過幾天具體是多少天？”
季蕊望了望天花板，語意含糊，“還不知道，到時候看吧。”
他有些氣餒，生怕她臨時變卦拖長回家的時間，忍不住嘟囔起來：“說好一個星期的，你不能出爾反爾……”
壁燈的光溫和而柔軟，他的聲音軟乎乎的，撒嬌般的呢喃，季蕊的心溫柔的像一汪泉水般，簡直要溺斃在這份甜蜜中。
等了一會沒聽到她的迴應，顧明熙疑惑，“阿蕊？”
“嗯，聽着呢。”季蕊往後一靠，微微地笑起來，“我會按時回家跟你報到的。”
顧明熙的嘴角彎了一下，毫不掩飾內心的雀躍：“我又學會了幾道菜，等你回來，我做給你喫。”
季蕊剛想說好，轉念一想，還是無奈地改口了：“算了。你還是饒了我吧，我可不想真變成胖子。”
“那有什麼關係？”顧明熙輕笑低語，“就算阿蕊變胖了，也是最好看的。”
咚、咚、咚。
正聊着，外面忽然響起了敲門聲。
顧明熙停止了說話，側頭望向房門，季蕊也聽到了聲音，奇怪地問道：“都這麼晚了，還有人來找你？”
顧明熙也困惑，正猶豫着要不要理會，左尚黎的聲音徐徐地響了起來，“明熙，是我。”
顧明熙頓了下，和季蕊匆匆說了幾句便掛了。
他走過去開門，左尚黎站在外邊，淡笑地望着他，溫和地問着：“明熙，還沒睡吧？”
顧明熙忽略他藏在眼角的關心，不答反問：“……有事嗎？”
他的態度還是這麼不冷不淡，左尚黎臉色微黯，但嘴角依然往上扯起，“我剛和欣玫聊了一會……你要不要放幾天假，好好出去放鬆放鬆？”
顧明熙愣了下，對他突如其來的提議感到不解。
左尚黎輕咳了聲，說得更明白些：“你可以去找季蕊。”
顧明熙明白過來，和他對視了片刻，忽然就把頭扭開了，頓了下，才說，“不用。我手頭上還有工作沒完成。”
左尚黎連忙說道：“這不是什麼問題，我可以讓人替你……”
“不用了，”顧明熙打斷了他的話，表情淡淡的，“我不喜歡半途而廢，也不想交給別人。”
左尚黎一下沒了聲音，臉上的神色漸漸淡去。他對顧明熙的堅持感到訝異，原本，他還以爲他會十分高興地答應下來……
看來，他還是不夠了解這個兒子。
顧明熙沉默了片刻，對他說道：“我要睡了。”
“……好，晚安。”左尚黎還是微笑，只是笑容裏多了幾分難以察覺的落寞。
關了門，倒進牀裏，顧明熙打開手機，在安靜的夜裏安靜地凝視着屏保裏的人。
他忍不住將手機貼近了，輕輕地在照片裏的人臉上親了一下，用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音量低喃：
“我會乖乖等你回家的，所以，你要早一點回來……”
*****
中秋節過了，再往後的兩天正好是週末，季蕊得空就和爸爸學做兩個家常小菜，下午就看看媽媽跟左鄰右舍搓搓小麻將，偶爾自己也會親自上陣和幾圈。
吃了晚飯，她會跟着父母到樓下小區的花園裏散步，碰上相熟的阿姨叔叔，便會安靜地站在一邊，面帶微笑地看着他們聊天。
“呀，這是老季的閨女吧，真是難得一見。”
“哈哈，回來陪父母過節？有男朋友了吧？”
“老季你女兒真有氣質，不愧是在大城市裏生活的。”
一字一句地，聽來都是暖意融融的。
這樣的日子，不需要看成堆的資料，不需要應酬，感覺就像是回到了過去，自己還是那個躲在父母身後的小跟屁蟲，無憂無慮，沒有任何的壓力，對她來講，真是舒服愜意得說不出一個好字來。
相比之下，顧明熙的信息愈加頻繁了，他也不說什麼，就是不停地問她在做什麼，然後一再提醒她約定回家的時間。
季蕊耐心地一一回復了，這樣緊密的催促她也不覺得煩，只是有些淡淡的無奈。不過，如果不是心裏頭也牽掛着他，她還真打算再多住幾天。
她在這邊專注地回着信息，沒留意到父母正在不遠處對着她竊竊私語。
儘管極力壓低了聲音，季母還是沒能掩住內心的激動，一臉興奮地問道：“老季，你說心心是不是談戀愛了？回來的這幾天，她的手機就從沒離過手，一直信息不停的。”
季母思索了一下，還是覺得疑惑不解，“如果她真有了對象，爲什麼不告訴我們？”
季父抓了抓頭髮，“要不……你去問問？”
“爲什麼是我？”季母纔不願意做這個出頭鳥，反問道：“你怎麼不去問？”
“你這不是好奇嗎？”季父咕噥着，又轉頭看了一眼季蕊，說道：“我看八成還沒確定下來，要是真定了，心心肯定會主動跟我們坦白的。”
儘管沒討論出個所以然，但倆口子還是暗暗地竊喜，如果季蕊真跟陸軒定下來了，他們再也不用到處給女兒物色對象了。
夜晚，季蕊在牀上翻來覆去了好一會都沒能入睡。白天睡太多的緣故，導致大半夜了她還是半點睡意都沒。
她的臥房父母一直給她保持的很舒適乾淨，蓬鬆的大枕頭，親膚柔軟的薄被，她卻就是睡不着，睜着兩個眼睛，望着黑乎乎的天花板怔怔地發呆。
這樣失眠的夜晚裏，很容易便會想到遠在X市的顧明熙，思念像飄蕩而來的海草，一縷一地纏着她，綿延不絕。
季蕊輕微的翻了個身，望着四周白花花的牆壁，以往覺得剛好合適的牀，這會忽然變得空蕩起來。
不知不覺中，她習慣了旁邊有個人陪自己躺着，習慣了在他輕微的呼吸聲中入夢，也習慣了清晨在他的臂彎中醒過來。
她慢慢地坐起來，開了牀頭的照明燈，拿起手機，翻出白天他給自己發的信息，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看着。
顧明熙每次給她發信息，經常是一大段一大段的，好像總有說不完的話要跟她傾訴，季蕊一字一句地仔細閱讀，嘴角慢慢浮起了笑意。
第二天她起了個大早，洗漱乾淨後，利索地將牀底的行李箱拖出來，開始收拾打包細軟。
季父做好了早餐，正打算去敲門喊季蕊起牀，卻看到她提着行李箱從樓上走下來。
“心心，你這是做什麼？”季父喫驚望着她手裏的箱子，不解地問道。
季蕊一邊提着行李箱下樓，一邊回道：“爸，喫過早餐我就回去了。”
“這麼趕？”季父更驚訝了，“不是下午的票嗎？”
“我改簽了十點的。”季蕊放下行李，含糊地扯了個藉口，“那邊有點事，我想早點回去解決。”
季父給她舀了一碗粥，頗有些遺憾地嘆氣：“還想給你做點喫的帶回去。這麼早，我連菜都沒來得及買。”
“不用了，”季蕊安撫地笑笑，“不能每次都讓你這麼辛苦。”
“就給你做點喫的，哪辛苦了？”季父想想還是覺得不妥，又問道：“你媽被你外婆叫過去了，中午才能回來，要不你還是坐回原來那趟車吧?”
季蕊搖了搖頭，“票都改好了。要是坐那個班次，回到那邊就太晚了。”
昨晚的徹夜失眠，讓她生出了些歸心似箭的迫切。因爲出差的關係，她沒有開車回來，原本已經買好了下午兩點的票，今天一大早，她抱着試試看的心態去刷了鐵道官網，居然給她買到了早上十點的那一趟，便趕緊起牀收拾東西。
季父不知道季蕊的心思，以爲她是怕回去遇到堵車的高峯，理解地點點頭：“好吧，那待會你給你媽打個電話說下吧。”
喫過早餐，季蕊拒絕了季父的送行，在小區門口攔了輛的士直接出發去了車站。
高鐵比自駕快多了，兩個小時就到了X市，下了車站後，季蕊沒有回家，拖着行李箱，直奔左氏集團大廈。
她想馬上見到顧明熙，也想順便看看，他平常處的工作環境是什麼樣的。
到了那邊，正好趕上了下午上班時間。
雖然認識左欣玫有好幾年了，但這還是季蕊第一次去到左氏大廈，金碧輝煌的一樓大廳裏，來來往往的皆是在這裏上班的員工，個個西裝革履，自信飛揚，一派精英雲集朝氣蓬勃的景象。
望着眼前的情景，季蕊不由得感概，不愧大集團公司，雖然她的廣林也不算小，但跟這裏比起來，實在是差得太遠了。
她很快聯想到了左欣玫——站在這裏的金字塔最頂峯的人，有時候，她真無法想象，這個平常總是一副懶洋洋什麼都無所謂的人，到底是怎麼撐起這麼大一個集團公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