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文竹深深嘆了一口氣,放下手裏的書,打開了系統界面。

    在系統統計出的滿意值數據裏,有幾位城民的滿意值正在緩慢下降。

    有了以前的經驗,許文竹第一反應是懷疑又有什麼謠言。

    但是他再看了看這些城民之間的關係,又覺得似乎另有內情,因爲這些滿意值下降的城民之間,或多或少,都有親緣關係。而其他城民滿意值依舊很穩。

    但是他不敢百分之百肯定自己的想法,所以思索了一下,還是決定去河邊看看。

    還未至河邊,許文竹就聽到了此起彼伏的砍樹聲和樹木倒塌聲,偶爾夾雜着一些人的說話聲。

    一切聽上去都很正常。

    繞過一棵比較粗壯的樹,西下的陽光直直照來,刺得許文竹眯了眯眼,略微用手遮擋住些許陽光後,他看向已經開闊很多的空地——城民們連樹樁也一併清理了。

    許文竹站在樹下看了一會,並沒有發現有人故意散佈謠言,大家都在認真做事,基本沒有太多的交流。

    看來更可能是這一家人出了什麼意外。

    許文竹找了最近的一個城民打聽情況:“你好,請問週二虎在這裏嗎?”

    見是許文竹問話,這位城民連忙放下斧頭,緊張地把手放在褲子上抹了兩下,這才低頭回道:“回城主,週二虎剛剛回去了。”

    彷彿是察覺到自己說的話有些歧義,這位城民又連忙補充:“城主,週二虎不是偷懶,他被砸傷了,剛剛被擡回去。”

    聞言,許文竹微微皺了皺眉,果然是這個人本身發生了意外。

    “你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嗎?”許文竹儘量放緩聲音問面前的這個城民。

    “回城主,草民當時離得太遠,並不知道怎麼回事。”這位城民揉搓着褲縫,小心地回道。

    “那他們往哪個方向走了?”

    這位城民舔了舔有些乾裂的嘴脣,猶豫了片刻,纔開口:“城,城尉大人的人將他們帶走了,往那邊去了。”他擡手指了一個方向。

    薛自臻?許文竹一愣,這件事情還和他有關係?

    他溫和地向城民道了謝,轉身後卻蹙起了眉。

    如果這事牽扯到了薛自臻,想來不會那麼好解決,想到接下來可能要跟薛自臻正面交鋒,許文竹就有些頭疼。

    順着那位城民指的方向,又一路問沿途的百姓,許文竹走了好久,才找到了城尉府。

    城尉府雖比不上城主府的雄偉,也沒有像樣的大門,只用簡單的籬笆圍着,但還是比連個遮雨的地方都沒有的城民們要好上不少。

    在外圍觀察了片刻,都沒見有人出來,許文竹只好硬着頭皮進去了。

    裏面比城主府簡陋多了,只有幾間臨時搭建的木屋,從其中一間屋子中,隱約傳來些許人聲。

    許文竹正打算往那邊走,卻迎面撞上了兩個帶着刀、作侍衛打扮的人。

    他認出來這是薛自臻的手下。

    “城主。”兩人向許文竹行禮。

    雖然薛自臻和許文竹不對付了許多年,但是自從許文竹繼任城主之位以後,薛自臻的手下人對他倒是尊敬了很多。

    許文竹略微點頭回了禮。

    “城主可是要找城尉大人?”

    聽到這個問題,許文竹有些猶豫。他其實原本計劃儘量避開薛自臻,一是他不願意跟原主的死對頭有所交集,他嫌麻煩,另一個則是,薛自臻畢竟和原主比較熟,他擔心自己不是原主的事情會被發現,如此一來,信仰神佛之說的這些城民,到時候滿意值恐怕會大幅下降。

    但是他已經到了城尉府,總要和薛自臻見面,與其等薛自臻拿此事來做文章,不如自己主動去見他。

    想到這,許文竹輕點了一下頭,問兩人:“你們城尉在哪?”

    兩人對視了一眼,其中一人主動上前一步:“屬下帶城主過去吧。”

    果不其然,這個人帶許文竹去了那間略微有些吵鬧的屋子。

    一推開門,許文竹一眼就看到了正躺在榻上的男人,此人正“哎呦哎呦”地叫喚着,想來應該就是週二虎。

    一旁有一位婦人正握着週二虎的手,不住地問着:“大夫你看他這樣以後還能幹活嗎?”

    而被稱之爲“大夫”的年輕人,許文竹也很眼熟,正是下午借他書的其中一個學徒。

    屋裏還有兩個人,其中一個是正站在窗邊、搖着扇子的薛自臻,另一人許文竹並未見過,但他能推測出此人應當是週二虎的親戚,因爲他正滿臉堆笑着向薛自臻連聲道謝。

    聽到屋門的響聲,薛自臻轉頭看過來,見是許文竹,他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擺手讓帶許文竹過來的人退下,薛自臻往門的方向走了兩步,微微揚起聲音,好讓全屋的人都能聽見:“城主大人不是忙着自己的偉業嗎,怎麼有空過來,難不成聽說了週二虎的事,來問責的?”

    許文竹聽着這故意挑撥離間的話語,心中暗歎,他就知道自己會面臨這樣一個局面。

    薛自臻話音剛落,他身邊的那個年輕人臉色就不怎麼好了,但他看了一看薛自臻,又把想說的話嚥了下去。

    許文竹又在心中微微嘆了一口氣,這才踏入了屋內。

    “我只是來看看週二虎的情況。”

    雖然知道有薛自臻在,自己這句解釋只會變得蒼白無力,但許文竹還是爲自己澄清了一句。

    果然不出許文竹所料,薛自臻很快就跟着說道:“城主組織人砍樹,導致週二虎受了傷,城主怎好還如此大言不慚地說只是來看情況?雖然我確實比不上城主位高權重,也沒有資格去管城主的事,只是……”薛自臻停頓了一下,“只是這事怎麼看,城主都應該負起責任吧。”

    薛自臻說完,那位原本正坐在塌邊的婦人“咚”地一聲跪在地上,銜接之快,彷彿兩人是排練好的一樣。

    “城主!”這位婦人瞬間聲嘶力竭道,“我們這一大家子幾口人,都要靠週二虎喫飯啊!他這一下子斷了腿,這可讓我們一家怎麼活啊!城主你可要替我們做主啊!”

    許文竹還沒來得及開口,一旁的薛自臻又悠悠地道:“聽說周家上有老下有小,只有週二虎一個壯丁,其他兄弟不是身體不好,就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書生。唉,真是可憐啊。”

    婦人的哀嚎夾雜着薛自臻陰陽怪氣的感嘆,讓許文竹的頭更加疼了起來。

    他試圖安撫跪在地上的婦人:“周太太,你先起來,你有什麼需求我們再溝通。”

    聽到許文竹的話,薛自臻暗自皺了皺眉,他沒料到許文竹會是這個反應,但很快,他又恢復了那副動了惻隱之心的樣子。

    “唉,沒想到周家只是有些小小的請求,城主大人都要委婉拒絕。”薛自臻搖頭感慨。

    許文竹的太陽穴突突地跳了起來,他已經很注意自己的用詞了,他剛剛那句話哪裏表達出了自己不願意幫忙的態度。

    知道薛自臻待在這裏就是來搬弄是非的,許文竹有心想和周家人單獨談。

    但還沒等他開口,薛自臻身邊的那個年輕就上前兩步,怒目瞪着許文竹:“城主大人便就如此無情嗎?”

    許文竹這下算是看出來了,早在自己來之前,周家人就已經和薛自臻達成一致,否則他們不會一直跟着薛自臻的節奏走。

    果然,有薛自臻摻和的事,不是那麼好解決的。

    許文竹努力壓制住自己的情緒,儘量平和地跟周家人商量:“這樣,這裏看起來也不方便,你們隨我到城主府小住一段時日如何?”

    現在重要的是,要分開薛自臻和這一家人。

    但是顯然,薛自臻明白許文竹想做什麼,他緊接着說:“我這地方確實比不得城主府金碧輝煌,畢竟當時城主可是讓全城人一起幫着建府呢。”

    然後他又像是纔想起來似的:“說起來,城主最近也在叫人砍樹呢,難不成對府內還有什麼規劃?”

    許文竹一時間都不知道話題怎麼轉到這來的,但是聽到薛自臻說的話,他知道,事態可能要變得更糟了。

    果不其然,那位年輕人更加憤怒了:“原來城主果真是爲一己私慾,虧得我大哥那麼信任你,想着你是爲了讓咱們種地纔去幫忙的!”

    我還什麼都沒說啊,許文竹無奈。

    但爭執確實不是他擅長的事,剛組織好語言要開口,話頭就又被薛自臻搶了去:“不過我這裏不像城主府,將人關進去就再也出不來了,我聽說李石頭還關在城主府呢。”

    不是,我什麼時候關着別人了?許文竹滿臉疑惑。

    當時李石頭向許文竹解釋謠言後,許文竹並沒有再找人查證,所以一直不知道真實完整的流言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我沒……”

    許文竹正打算解釋李石頭是能自由出入城主府的,牀上一直只顧痛呼的週二虎開口了:“城主不願意負責我們一家也能理解,畢竟我們不過是些賤民,自然配不上城主的關心。”

    我從頭到尾都沒有說話不願意負責吧?!

    許文竹被這一家人還有薛自臻搞得一個頭兩個大。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