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熹微,斑駁的光圈穿過窗櫺灑在牀榻邊,帶來幾分溫暖,沖淡了空氣中的涼意。

    幽幽醒來的沈萱剛睜眼就被趴在牀邊的沈俊俊嚇了一跳,她捂着隱隱作痛的額頭開始回想昨夜發生的事情,她最後好像睡的像死豬一樣,難不成是趙忱送她回來的?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混亂的思緒重啓,男人溫柔親暱的話還飄蕩在耳邊。

    “娘子,我們的日子還長着,以後你可以慢慢說與我聽。”

    沈萱一拍腦袋,試圖將某人的身影趕出腦海,可他最後說的那意味不明的話卻讓人覺得可疑。

    沈俊俊以爲姐姐不舒服,關切道:“姐姐,我可擔心死你了。昨晚你走後我還以爲你不回來了,聽阿孃說後來是姐夫把你送回來的。”

    沈萱頓了頓,看目光掠過牀邊攤開的藏青色織錦披風,領口處嵌着光滑柔順的軟毛,高雅沉穩又不失華貴之氣,倒和趙忱的氣質很是相符。

    她又回憶起趙忱的承諾,心裏平白生出些許期待,他說會幫自己,是真話還是吹噓?

    “姐姐?怎麼了?”沈俊俊見她雙眼無神的發着呆,想到昨晚阿爹脾氣暴躁的模樣,又擔心姐姐和阿爹生了嫌隙,急忙補充道,“姐姐別難過,阿爹已經同意你去城裏了,說以後都不會再攔你。”

    “什麼?”沈萱不解,昨日沈大柱還厲聲呵斥她,只過了一晚,態度突變。

    她仔細將昨夜可能發生的事情覆盤幾下,唸叨着是不是趙忱趁着她睡着和沈大柱他們說了什麼,可一向以自我爲中心的阿爹怎麼會答應一個傻子的要求。

    她開始痛恨自己昨夜爲何不爭氣地睡着了,不然還能更加清楚事情原委。正當她疑惑不解之時,門外的張氏走了進來,破天荒地端了碗水遞給她,柔聲道:“蓉蓉,以後你想做什麼我們都不會攔你了,但是你要記住,不管怎樣,你和趙家的婚事都是頭等大事。若是趙公子再提出什麼要求,你答應便是。”

    張氏昨夜和沈大柱討論許久,最終得出結論--趙忱確實喜歡蓉蓉,不然怎麼會爲了她特意來傳話呢。

    沈大柱雖嘴上答應了,可心裏卻嘀咕了一晚上,張氏瞧他表裏不一的模樣也懶得計較,爲了能讓女兒早日嫁進趙家攀上高枝,以後趙公子說什麼他們也得答應。

    沈萱只道是趙忱用這件事作爲提親的籌碼,巧妙地抓住了沈大柱急切將女兒嫁出的心思,這才幫她解決了這回的麻煩。

    臨走前,張氏還疑神疑鬼地湊到她耳邊低喃道:“我看這趙公子有點古怪,不像傳言那般,倒像是…”

    她形容不好昨晚對趙忱的感覺,便總結一句道:“總之他應該不會是個壞人,有錢人家的少爺脾氣陰晴不定很正常,更何況他還有點傻,就算以後他有什麼讓你不滿意的,看在銀子的份上你也多擔待。”

    沈萱意識到昨夜趙忱估計是語氣強硬了些,心裏不免自責,原本以爲他誇下海口要幫她的話不過是虛談,沒想到他真的幫自己勸了沈大柱兩人,她勉強露出微笑,答道:“阿孃你放心,至於和他的婚事…以後再說吧。”

    她現在還沒想好怎麼找趙忱退婚呢,不如走一步看一步。

    在去城裏的路上,沈萱一直在想張氏說的那些話,而張氏的態度明顯也比之前轉好,還和她建議不如去女紅女工店鋪找些活幹,如果有針法上不懂的也方便請教她。

    沈萱覺得她的建議不錯,便將目光放在全城最大的秀秀成衣鋪上,她自小也學習過女紅刺繡,去做個繡娘也沒有任何問題。

    秀秀成衣鋪在縣裏人流量最大的地方,幾乎承包了所有大戶人家的裁衣製衣,雖然收費昂貴,可大家都以能在這裏訂到一套精品成衣而到處炫耀,儼然已成爲城裏製衣界的標杆。

    沈萱穿過層層人羣,終於到達成衣鋪門口,寬大的鎏金牌匾象徵着店鋪的地位,裏頭人來人往,光是店裏頭忙活的夥計就有不下五人,老闆娘秀秀正站在門口熱情地招呼客人,她穿着店裏的招牌金絲繡雲紋飾的短襖,烏黑的髮絲編成一縷麻花辮盤在腦後,臉上的雀斑更爲她添了幾分俏皮。

    沈萱見狀不免開始緊張,鼓起勇氣擠開前面擁堵的人,湊到秀秀面前彎腰自我介紹道:“老闆娘你好,我…”

    許是她的小身板在人堆裏實在不顯眼,又接連被客人擠開,秀秀根本沒瞧見有人在說話,繼續張羅着客人進去挑選布料。

    “鄧知你給我過來,客人這麼多你就不能搭把手嗎?”

    秀秀扯着嗓子對屋裏喊了一聲,一個匆匆忙忙的身影走了出來,男人袖口擼到手臂上,擦了把額間的汗,一瞧面相便是老實本分的人,只是眉眼間多了些凌厲,他勤快地應了聲,“我先把庫房的布匹整理好,待會就來。”

    瞅好秀秀空閒的間隙,沈萱又上前湊到她身邊,這才引起了關注,她趕忙接着說道:“老闆娘你好,我叫沈萱,自小就熟練女紅,刺繡技藝也不差,請問這還缺不缺人啊,我想…”

    秀秀倒是個好脾氣的,見她身着單薄,不免同情起來,可還是搖搖頭道:“不好意思姑娘,咱這真不招繡娘了。”

    沈萱不死心,探頭往裏頭瞅了瞅,急道:“老闆娘,你就給我個機會吧。”

    秀秀忙着招呼客人沒空搭理她,可瞧着小姑娘一臉誠懇的模樣,她又不忍心,便擡手指向屋內繡娘們所在的屋子,隔着貨架兩邊精緻華麗的布料,屋內正坐了兩排趕工的繡娘,她們動作熟練沒有絲毫停頓,距離雖遠了些,可還是能看出她們的專業程度。

    “她們都是我特意從各地裏請來的繡娘,個個技藝精湛,就算你繡工再好,能和她們相提並論嗎?”秀秀不想打擊她的信心,可性子直率的她實在不想把話憋在心裏,沒有任何惡意地說了句,“姑娘,我雖可憐你,但我也沒辦法,你去別家看看吧。”

    她說完又鼓勵般地拍了拍沈萱的肩膀,安慰道:“如果能下次我店裏缺人的話,到時候你也可以來幫幫忙什麼的,我還可以讓繡娘免費教你些技術。”

    她的語氣裏滿是真誠,可沈萱聽她這麼一說,原本沉悶的心情變得更加低迷,她還沒能再爲自己爭取一次,秀秀就拉着迎面走來的客人介紹成衣,而她也被不知情的夥計推到一旁,“走開走開,別擋着道兒。”

    沈萱習慣了這個場面,可心裏還是空落落的,她癡癡地望着人來人往的店面,依依不捨地準備離開時,卻不小心撞到一位衣着樸素的婆婆,那人頭髮花白,一臉慈祥模樣,被撞得摔倒了也樂呵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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