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最後一場考試,考完就是解放,大家幾乎已經能聽見外面隱隱約約的歡呼聲了。

    偏偏這個考場依舊緊閉着門,考場內的老師和同學們也不着急,目光齊刷刷地對準倒數第三排的一位女同學。

    只見這位女同學面露掙扎,好一會兒才紅着眼道,“我不是張曉媛,這也不是我的考場,我的考場是051,我叫張曉曉。”

    吸——

    兩位監考老師倒吸一口涼氣,互相對視一眼,替考啊,還牽扯到另一位考生,這可是大事件!

    同學們也被她的這頓操作驚呆了,本以爲這姑娘頂多就是打打小抄,或者偷瞄別人兩眼,誰曾想竟然是互換身份頂替考試!

    替考唉!他們只在新聞報道上見過好嗎?沒想到會出現在自己身邊……

    大瓜竟在我面前,出息了喂!

    “我也不想作弊的,但大伯母威脅我,如果不替堂姐考高分,她就不供我讀大學,我實在沒有別的辦法了……嗚嗚……”

    女孩哭的悲慼,又提到大伯母供她讀大學,聽得其他考生面露不忍,紛紛同情起她來,心想:這還是個有故事的女同學。

    “我錯了,我知道作弊犯法,更是對所有考生的不公平,我檢討,我願意對自己的行爲負責,也願意接受法律的制裁。嗚嗚……”女同學哽咽着說完這番話,贏得了在場所有人的好感。

    幾句話的工夫,大家就給她貼上了“可憐”、“弱小”、“無辜”、“誠實”、“勇敢”、“遵紀守法”、“不畏強權”、“不畏邪惡勢力”等一系列標籤。

    演戲,李俏俏是專業的,遊歷三千界千百年,各種影后大獎拿到手軟,騙死人不償命。

    剛剛說的話裏雖然摻雜了些許水分,但她現在要做的就是把鍋徹底甩給大伯母,不管張曉曉當時是自願答應還是被迫答應,她現在都只能是被迫答應。

    畢竟,如果是自願答應,又如何解釋她此時自查自糾、自己舉報自己的矛盾行爲?

    至於張曉曉,她已經爲自己的行爲付出了生命的代價,這一生,便從主動站出來認錯開始吧。

    事情太大,光這兩位監考老師肯定處理不了,而且還涉及到另一名考生,只能先把人帶去監考中心,讓權限更高的領導處理。

    兩位監考老師宣佈考試結束,考生可以離開了,但大家顯然更喜歡喫瓜看戲,都坐在座位上一動不動。

    監考老師對此表示無奈,兩人在學生們看不到的地方悄悄翻了個白眼,然後對李俏俏說了句,“跟我們來。”

    剩下的考生這才一鬨而散,樂顛顛地跟小夥伴們分享一手大瓜去了。

    李俏俏跟着監考老師來到監考中心,然後被安排到了一間沒有人的會議室,不過會議室門口有兩個穿制服的警察,應該是專門負責看管會議室裏的問題人員的。

    不過,她的問題顯然非常嚴重,因爲監考巡視組來的很快,而且來的人很多,呼啦啦的一羣,讓原本空蕩蕩的會議室瞬間變得擁擠起來。

    李俏俏裝出一副痛改前非、誓不與壞人爲伍的樣子,老師們問什麼,她就答什麼,配合的很。

    接着,在一大堆問題的輪番轟炸下,大家也都知道了她的可憐身世。

    因爲是在本校考試,監考巡視組也及時向學校覈實了她的身份背景,得到確定答覆後,大家對她的話已經相信了九成九。如此,便依照程序,傳喚另一名考生張曉媛以及涉案家長王美蘭。

    王美蘭,也就是張曉曉的大伯母,考試結束鈴聲響起後不久便在校門口接到了張曉媛。

    那一刻,她的心情充滿了愉悅與自豪,因爲她知道女兒的名校資格妥了,接下來,等錄取通知書到手,就可以擺酒宴請親朋了。

    一想到大家會圍着她說各種恭維的話語,王美蘭就難免有些激動,那是一種血液燃燒的沸騰感,彷彿人生從此達到了巔峯。

    但幻想中畫面帶來的亢奮情緒隨着張曉曉的久不現身逐漸消退,王美蘭心中生出一絲不安。

    爲表公平,她上個月給張曉曉配了部女兒同款的手機,她找到號碼撥了過去。

    關機。

    莫非是直接回家了?

    王美蘭心知張曉曉撇下她們單獨回家的可能性很小,但是她不願意去想更壞的可能。

    如果真的東窗事發,那她女兒的前程……

    不!不可以!

    就在王美蘭瘋狂撥打張曉曉電話,卻因爲電話另一端總是提示關機而陷入暴躁焦灼時,她接到了一通陌生來電。

    電話裏的人是公事公辦的口吻,“這裏是一中高考監考中心,請問是張曉媛的家長王美蘭女士嗎?”

    聽到對方自報家門,王美蘭心裏咯噔一下,她強迫自己鎮定,“是的,請問您找我什麼事?”

    “請立刻帶張曉媛同學到一中教師辦公樓301,這裏有個情況需要跟二位確認。”

    “什麼事?我女兒剛高考結束,我們早就安排好要一起出去玩的,今晚就出發,耽誤了行程你賠嗎?再說了,你說你是監考中心你就是監考中心了嗎?我看你是職業騙子吧!”王美蘭慌了,拖字訣賴字訣,能用的一起招呼上。

    “這位家長,事關學生高考的真實成績,請您配合調查,如果您拒不配合,屆時,將會有工作人員到您的居住地或者單位進行上門調查。”

    避無可避,王美蘭終於確信,一定是張曉曉那邊露了馬腳。

    沒用的東西!她在心裏怒罵。

    “這樣嗎?那我現在過去一趟吧,希望你不是騙子。”王美蘭佯裝輕鬆。

    電話掛斷,她看向一旁的女兒。

    小小的人兒因爲電話的內容變得惶恐不安,俏臉煞白,脣色盡退。

    王美蘭看的心疼,對張曉曉的怒火越燒越烈。

    不過,時間緊迫,眼下有更重要的事需要處理,“不要慌,按照我說的做,別的你一概不知,知道嗎?”

    “嗚……媽,嗚……我害怕……”張曉媛已經被嚇傻了。只要一想到自己作弊的事情被昭告天下,老師、同學、朋友、甚至自己暗戀着的男孩子……都會向她投來鄙夷的眼光,她就恨不得一頭撞死在馬路上。死了一了百了,總比一輩子擡不起頭的好。

    王美蘭太瞭解自己的女兒了,深知這會兒哄是沒有用的,只能下狠手,用狠招。

    她一巴掌打在張曉媛臉上,神情狠厲,“不許哭!哭有什麼用!你按照我說的做,就什麼事都不會有!聽見沒有!”

    張曉媛從小就是家裏的掌上明珠,又因爲有張曉曉的陪襯,到哪兒都是公主般的待遇,頭一次被親媽這樣對待,大腦瞬間就當機了,之前的恐懼、迷茫、慌亂、不安似乎在一瞬間通通清零。

    不得不說,不愧是親媽,對付自己女兒就是能一招致勝。

    “聽好了,這件事情,我不知情,是你們兩私底下搞出來的。”王美蘭聲音冰冷,彷彿在平鋪直敘別人的故事。

    張曉媛驚愕地看向她,以爲王美蘭這是打算放棄自己了。

    “收起你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我是你媽,不會不管你。”王美蘭有些恨鐵不成鋼,覺得女兒沒有遺傳到自己的才智與機敏。

    “首先,你和那個死丫頭已經互換考場好幾天了,有試卷爲證,你們兩個想賴都賴不掉。但是我不一樣,我是剛剛接了電話問了你之後才知道的,懂?”

    對上親媽冷肅的眼神,張曉媛條件反射地點了點頭,“嗯,懂。”

    “你們兩個換考場,是張曉曉要求的,因爲我對她太好了,她覺得無以爲報,所以想用這種方式討我喜歡,讓我高興。你不願意,但是她一直求你一直求你,你實在沒有辦法,逼不得已,一時心軟才答應的。”

    張曉媛眼睛驀地一亮,終於明白母親的打算,這是要把事情全部推到張曉曉身上。

    “張曉曉是策劃人,是主謀,要付主要責任,而你只是迫於無奈,我完全不知情,這樣便可以最大程度地減少我們家的損失。”王美蘭冷靜地分析給女兒聽,“至於張曉曉,我會想辦法讓她配合你的。”

    王美蘭一副胸有成竹、勝券在握的模樣,讓張曉媛重拾信心,恢復了些許鎮定。

    “事情就是這麼一個過程,如果再問你別的,你就推脫說不知道,實在不行,你就哭。”

    王美蘭怕張曉媛說多錯多,就給她支招——招架不住的時候,要麼一問三不知,要麼哭。

    一中教師辦公樓樓下停着四、五輛警車和兩輛小型貨車,期間,不斷有人往上面送密封的試卷袋。

    荷槍實彈的武警形成一個簡易的包圍圈,將小貨車和其他無關人員隔開。

    遠遠的,有人發現王美蘭母女的蹤跡,便大聲呵斥道,“幹什麼的!無關人員速速離開!”

    如果可以,王美蘭恨不得掉頭就走,但形勢比人強,她帶着女兒上前,三言兩語說明情況。

    武警小哥衝着對講機說了幾句,很快便有人過來接她們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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