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道的光,照在了大地上,把每個黑暗的地方全部都照亮~”李俏俏哼着小曲兒,送走了王紅梅,繼續她的下一個任務。

    替身類任務做多了,難免有些疲乏,這一次,李俏俏決定開盲盒,讓系統隨機抽取一個任務。

    “咳!咳咳!咳咳咳——”

    煙熏火燎中,她十分艱難地睜開眼,只覺得空氣從喉嚨、氣管、胸肺一路過來,又悶又癢,不咳不舒服,一咳就停不下來,那驚天動地的架勢,感覺肺都要咳出來了。

    李俏俏憋了口氣,好半天才將咳嗽的慾望平復下去。

    這麼大的動靜都沒人過來問上一聲,可見附近沒人。

    不過,等她環顧四周,觀察自己所在的環境時,李俏俏決定收回她剛剛不太成熟的想法。

    因爲這周圍並不是沒有人,而是沒有活人。

    好傢伙,上一世,她自主選擇成爲一個壽衣店老闆,沒想到這一世,系統竟給她隨了個火葬場的工作……

    怎麼?察覺到她的工作偏好了?

    李俏俏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粗糲的老繭、黝黑的膚色、鬆弛的皮膚、滿是黑灰的指甲縫……

    儘管沒有鏡子,但也能猜個大概,委託人的年紀在五十上下,既然在火葬場工作,那說明她的家庭條件只差不好。

    因爲這是一份大多數人都會忌諱的工作,如果有更好的選擇,誰樂意幹這個?

    更何況,從她自身的感受來講,委託人目前的健康狀況非常不適合從事這份工作。長期下去,這裏的工作環境很有可能將她的身體拖垮。

    見四下無(活)人,李俏俏來到角落裏屈膝蹲下,準備瀏覽劇情。

    委託人賈明芳,今年42歲,已婚,育有二女二子,目前在開明市火葬場工作,是個沒有編制臨時工。她大多負責一些雜活,有時候看屍體,有時候擡屍體,有時候背屍體,有時候頂替火化師傅操作焚化爐。

    丈夫張良偉,今年46歲,曾經是一名裝修工人,一年半前的一場意外奪去了他自由行動的能力。

    如今他癱瘓在牀,白天由他老孃照顧着,晚上由賈明芳照顧。碰上賈明芳值夜班,張老太就辛苦些。

    長女張曉慧,今年24歲,已婚未育,初中畢業後唸的職高,如今和丈夫一起在市裏跑外賣。

    次女張曉麗,今年20歲,未婚,大專畢業,是一名滬飄化妝師。

    兩個兒子是雙胞胎,今年18歲,大的早兩分鐘出來,叫張曉峯,小的叫張曉川,都在讀高三。

    張良偉和賈明芳是同村人,賈明芳不到18歲就跟了他。兩人都不是重男輕女的人,但迫於世俗的壓力,在連續生了兩個女兒後,還是咬着牙要了三胎。誰知道這次一來就是兩個,日子一下子就緊巴了。

    那時候還好,夫妻倆一起打拼,日子再難也能互相攙扶着走下去。

    可現在呢?

    除了兩個已經長大成人的女兒,賈明芳一個人要養五個人,婆婆、丈夫、兩個還在上學的兒子和她自己。生活的壓力無窮大,盡數落在她並不寬厚的肩膀上。

    由於缺乏保險意識,張良偉受傷時並沒有購買任何商業保險,事故後,刨去醫保報銷的部分,剩餘的醫療費用只能由他們自掏腰包。

    眼看家中的積蓄被自己一點點掏空,甚至還爲此背上了鉅額債務,張良偉心中愧疚難安,無數次想要結束自己的生命。

    賈明芳知道張良偉是爲了不拖累自己和孩子,於是想盡辦法給他找活下去的動力,“你要死也給我憋着,曉峯曉川馬上高考了,你想死也得等到高考以後,別耽誤我孩子考大學!”

    張良偉一聽,覺得很有道理,倒也確實打消了尋死的念頭。

    等後來,高考結果出來,張曉峯和張曉川正常發揮,兩人的分數都比一本分數線高出三四十分,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可以報個不錯的211院校。

    兩人填完志願,賈明芳又開始爲他們的學費發愁。

    一日,張良偉鄭重其事地將她叫進屋裏,好聲好氣地與她商量道,“我去死吧,我死了,家裏少個人喫飯不說,還能收點喪儀。”

    眼看賈明芳因爲他的話瞬間變了臉色,張良偉故作輕鬆道,“咱們之前不是說好了嗎,不耽誤孩子考大學。”

    賈明芳瞬間炸了,“我去你大爺的,張良偉,我把話給你撂這兒,你要是死了,兩個兒子我也不管了,反正他們都成年了。老孃累死累活把他們養到十八,該盡的責任都盡到了,以後老了,他們照樣得給我養老。”

    她表情兇狠,目露兇光,“你就不一樣了,你一死,你老孃能指望誰?反正別想指望我。你今天死,我明天就改嫁。你兩個兒子用你的喪儀上大學,到時候,我看誰能顧得上她!”

    怕張良偉以爲自己嚇唬他,賈明芳紅着眼,語氣決絕,“我說到做到!”

    張良偉沉默了,他知道賈明芳是什麼性子,哪怕她裝的再兇狠,他也知道,她就是在嚇唬他。

    感情上,她和孩子們捨不得他,可他又何嘗捨得她和孩子們?

    螻蟻尚且偷生,他是癱了,但內心裏,誰不想活着?

    但現實,永遠殘酷的讓人不得不面對……

    張良偉最後還是死了,死於割腕自殺。

    爲了防止他想不開,賈明芳把他手邊的東西都檢查了一遍,確定沒有尖銳的物品,這纔去上的班。臨走前,還特意囑咐婆婆,不要給他遞刀子、剪刀這些東西。

    誰知道,他竟然把家裏的碗摔了,用一塊碎瓷片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鈍刀子割肉最疼了,賈明芳每每回憶起他劃痕遍佈的手腕就心疼的無法呼吸。

    她該知道的,他就是這種死犟的性格,一旦決定了的事,八頭牛都拉不回來。

    她後悔了,她應該給他遞刀子的,磨的最鋒利的那種,讓他少受點罪。

    事後,賈明芳親自把張良偉背去了火葬場,親自操作焚化爐將其火化,收集好骨灰,帶回了家。

    人走了,日子還要繼續,親朋好友送來的喪儀只夠兩個孩子接下來一年的學費,生活費還要再想辦法。

    沒多久,張曉峯和張曉川的班主任來到家裏,告訴她可以向學校申請貧困生助學貸款,等以後孩子們畢業工作了再慢慢還。

    四個孩子,老大嫁人了,老二在滬市,老三老四上大學去了,家裏就剩賈明芳和孩子奶奶。

    賈明芳平時正常上班,張老太時不時地出去撿點空瓶子、紙盒子補貼家用。

    麻繩專挑細處斷,苦難並沒有因爲張良偉的離去遠離他們一家,一次外出撿瓶子,走在路邊的張老太被一輛急馳而過的電瓶車帶倒了。

    騎車的人不知道是沒感覺到還是有心逃逸,一騎絕塵,留下張老太一個人癱倒在地。

    這年頭,倒在路邊的老人誰敢隨便去扶,頂多幫忙叫個120。

    賈明芳接到醫院電話的時候,魂都嚇掉了,就怕老人家摔出個好歹來。

    好在檢查結果出來只是輕微扭傷,不過,醫生說了,雖然傷的不重,但老年人恢復慢,還是要臥牀休息一段時間。

    臥牀休息的話,喫喝拉撒都需要人伺候,賈明芳無法,只能換個時間略微寬裕點的工作。

    如此,收入不可避免地縮了水。

    如果事情僅僅是這麼簡單,倒也沒什麼,養好了就萬事大吉。

    可偏偏兩個月過去了,張老太還是下不來牀,一動就疼。

    賈明芳叫來大閨女和大閨女婿,讓他們幫忙把人擡去醫院做檢查。

    檢查結果如同晴天霹靂,張老太竟得了胃癌,而且是晚期。

    原來爲了給家裏省錢,從開始撿瓶子起,張老太就一直在撿垃圾喫,別人的殘羹剩飯,她一點也不嫌棄,填飽肚子纔是硬道理。

    賈明芳既氣自己沒有早早察覺,又恨自己沒錢給張老太治病,看着親人日夜痛苦,自己卻無能爲力……

    即便醫生沒有親口告訴張老太她的病情,看着兒媳婦和孫女的表情,她心裏多少也是有點數的。

    兒子沒了,兒媳婦沒有拋棄她,待她依舊和從前一樣好,她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人老得懂事,不能沒什麼用還討人嫌,爲了不拖累孫子孫女,張老太做出了和張良偉一樣的選擇。她不知道從哪兒搞來一瓶百草枯,壯着膽子一口悶完。

    等賈明芳下班回家,屍體都涼了。

    親人接二連三地故去,賈明芳痛苦不已,好在幾個孩子依舊安好,給了她繼續前行的動力。

    賈明芳的四個孩子,老大張曉慧老實憨厚,老二張曉麗倔強要強,老三張曉峯性格沉悶,老四張曉川性格跳脫。

    要說擔心,賈明芳最擔心的就是老二,其次纔是老四,老大和老三相對穩重,她比較放心。

    想到張曉麗老大不小了,賈明芳開始關心她的個人問題。

    以前不是不關心,是沒那個工夫關心,又要賺錢養家,又要照顧丈夫和兒子。

    張曉麗在外面闖蕩了有一段時間了,見得多了,眼界自然就高了。

    看上她的,她看不上;她看上的,看不上她。一直這麼高不成低不就。

    賈明芳勸她不要挑了,姑娘家能挑的也就這兩年,等花期一過,只能被別人挑揀。

    張曉麗雖然不贊同,但她明白社會潛規則就是如此,便十分聽勸地回家相了個親。

    相了五六個,最後相中了一個開餐館的小夥子,對方雖然還在創業階段,沒房沒車,但做的一手好菜,張曉麗覺得他的生意一定能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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