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場景，李俏俏見得多了,十分自然地遞了包抽紙過去。
曹子健摟着塗麗萍的肩膀，一邊安慰她,一邊給她擦眼淚。
然而，待情緒稍加平復,塗麗萍卻抽噎道,“大妹子,等我……死了,能不能……也請你幫我化？也化成這樣年輕漂亮的……”
曹子建&曹華陽：……
這種反應其實也挺常見，要不是死期這東西說不準,李俏俏退休後的工作生活估計已經提前安排起來了。
自營業以來，不少對這方面並不忌諱的年輕人,曾多次在李俏俏面前表示，“唉……可惜我生不逢時，不然，等我死了肯定找芳姐化。”李俏俏比他們大二三十歲,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會死在他們前面。
李俏俏聽了既不生氣,也不接話，說多錯多，小孩子不忌諱，萬一人家家長忌諱呢。
塗麗萍看起來和她差不多年紀，李俏俏也不好一口應下,只道,“這個不急,以後再說。”
想起自己這趟過來的原因，塗麗萍終於問道，“大妹子，你跟我說實話，中午，你在電話裏說的，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瞞你說，我這人有那麼點特殊的本事，偶爾能聽到一些死人的聲音。可能你老公心心念念惦記着他那些私房錢，怕你們找不到，所以才用這種方式託我轉達。”李俏俏簡單解釋了一下。雖然和見鬼一樣，聽起來都不太靠譜，但這個理由可以免去不少後續的麻煩。
“那他後來還有再說什麼嗎？”塗麗萍感到失落的同時又鬆了口氣。
“好像沒了吧，就是一直在那兒嘀咕自己死的太突然了，很多準備好的臨終遺言都沒來得及講。哎！你要聽嗎？他現在正在說。”
“聽！聽！”曹子健搶答道。
“牀板底下的錢，從結婚到現在，我一共攢了24年，一半留給萍萍，一半留給子健。
萍萍，你拿着這個錢，給自己買點漂亮衣服和化妝品，報個高質量的旅行團，去看看外面的大好河山。
未來的日子還很長，不要難過，不要總是想我，更不要把自己關在家裏。
如果哪天遇到喜歡的人，可以試着談談戀愛，當作消遣，但千萬不要結婚。
半路夫妻緣分淺，他可能喜歡你，但他更喜歡的一定是你的付出，你的照顧，你的委屈，你的求全。
當然，如果他特別有錢，又特別願意爲你花錢，咱們另當別論。不過，這種天上掉餡餅的好事按理說應該落不到你頭上，所以不提也罷。
我想說的是，你可千萬別想不開，別好不容易伺候完一個，又找一個來伺候，這世上美好的事物還很多，別把時間浪費在男人身上。不值當。
子健，爸爸對你沒有太多要求，踏踏實實工作，老老實實做人，將來成了家，照顧好自己的老婆孩子，照顧好你媽，有空替爸爸去看看你爺爺奶奶，別像爸爸一樣，年紀輕輕就搞壞了身體。
還有，你媽腰不好，受不得累，別讓她給你帶孩子，爸爸那一半的私房錢，你拿去請月嫂、請保姆，千萬別爲了省錢累壞我老婆。
差不多就是這樣，萍萍，我走了，有緣下輩子再見，下輩子換我來照顧你。”
曹華陽說一句，李俏俏跟着念一句，東一榔錘，西一棒子，跟他提前一年準備好的波瀾壯闊的臨終遺言完全不是一回事。
偏偏塗麗萍很喫這一套，被他的臨場發揮感動的泣不成聲。
“下班了，我得回家了。”眼看塗麗萍就要哭斷氣了，李俏俏幾乎是不近人情地把曹華陽的遺體推去了冰櫃裏，臨走前，她把辦公室門鎖上，“你們也趕緊回吧，明天還要過來舉行告別儀式。”
奇怪的是，第二天上班，她從早到晚都沒有再見到曹華陽。
這個世界的鬼似乎總是這樣，來無影去無蹤，感覺跟在以往世界裏見到的都不是一個品種……
唔……像武力值爲0的小綿羊，沒有滲人的bgm和驚悚的出場特效，太無害了……
曹華陽的遺體被火化後，塗麗萍和曹子健抱着骨灰盒來到遺體修容室，二人給李俏俏包了個6666元的大紅包。
“大妹子，真的感激不盡！我塗麗萍這輩子都記得你的恩情！”塗麗萍握緊李俏俏的雙手，整個人因爲情緒激動難以控制地顫抖着。
李俏俏輕輕回握，常規性地回了句，“節哀順變。”幹他們這行的，不宜與家屬走的太近。
但讓她沒想到的是，塗麗萍的感激之情並沒有因爲她的冷淡就有所消退。
在後來的日子裏，塗麗萍不但添加她爲微信好友，每天給她發早安祝福、晚安好夢，還堅持每星期都給她打一通電話。
於是，專屬於兩個中年婦女的友誼之船自此啓航，李俏俏在這個世界終於有了一個可以分享生活八卦的中年集美。
6月，一年一度的高考如期而至。
李俏俏給張曉麗打氣，“正常發揮就好，今年不行，明年再考，沒什麼大不了的。”
“……”張曉麗強顏歡笑，“您可真是我親媽！”
作爲一名大齡考生，說不緊張是不可能的。她這一年複習的不錯，正常發揮的話，一本線絕對沒問題。關鍵是，她想衝刺名牌大學。
7、8、9三天，李俏俏請了假，幫張曉麗準備一日三餐，順便做做心理干預。
三天不回家，總得跟家裏打聲招呼。
待得知兒媳婦要陪孫女參加高考，張老太下巴都要驚掉了，雖然很明顯的生氣了，但到底還是忍住了沒罵人，“准考證、身份證、2b鉛筆、中性筆，別忘了！”去年唸叨兩個叉燒那一套，她到現在都還記得。
“老太太，您是這個！”臨走前，李俏俏給張老太豎了個大拇指，“論識大體，沒人比得過您！”彩虹屁先安排上，希望過幾天帶着張曉麗回來的時候，能少挨兩句罵。
雖然說，她一沒花老太太的錢，二又是爲了孩子好，但是出於對長輩的尊重，至少應該知會老太太一聲。要麼就像老大家的炸雞店一樣，一瞞就是一輩子。
可孩子上大學跟開店是兩回事，想瞞都瞞不住，所以，早在一年前，李俏俏就做好了認錯捱罵的思想準備。
然而，讓她萬萬沒想到的是，考完試回來，張老太對她們母女倆只是稍稍冷了一會兒臉，隨後就開始各種旁敲側擊，問張曉麗考的怎麼樣，能不能考上名牌大學。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是不可能的，這中間肯定發生了什麼。李俏俏關上臥室門，小聲問張良偉，“你給搞定的？”
“不然還能是你？”想到自己也有派上用場的一天，張良偉有些小得意。
“怎麼做到的？”李俏俏好奇道。
“呵，除了捱罵，還有別的好辦法嗎？老太太罵累了，自然就懶得再罵了。”
“不錯，這方法笨是笨了點，但是管用。”李俏俏表揚他。
“再教你一招，”張良偉神祕兮兮道，“我媽跟樓下的黃老太不對付，但黃老太的孫子考上了清大，每次跟我媽說話，氣焰都格外囂張。所以我就告訴我媽，曉麗成績好，今年複習的不錯，有希望考上北大。”
“……”李俏俏一時語塞，只覺得自己以往小看了這個有（膽）勇（大）有（包）謀（天）的男人。
她嚥了咽口水，“曉麗啥成績，你不知道嗎？考個名牌我就謝天謝地了。”
“嘖，咋這麼笨的呢，”張良偉一臉鄙夷，“到時候你再拿她跟老三老四比啊～”
李俏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