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何二人湊前去一看,正見一份海捕文書上一人相當面熟,仔細一瞧,畫的那人雙眸修長,二目炯炯有神,相貌儒雅,和氣大方之中自有一股書卷之氣,不是楚天舒,又會是誰呢?
傍邊有看客正不停地上下打量着楚天舒,並竊竊私語。
何紫荇趕緊扯了一把楚天舒,二人低下頭,匆匆地走掉了。
爲了掩人耳目,二人躲在一個廢棄的舊廟宇裏頭,何紫荇把楚天舒喬裝打扮成女兒模樣,還教他如何扭扭捏捏走路,如何捏着嗓子學女子說話,讓他與自己以姐妹相稱。
楚天舒原本就是一個脣紅齒白的好後生,這樣一裝扮,猛一看還真像是一個美妙女子。
當然,他扭扭捏捏地學走路,自然時不時露出超大號的腳丫子,何紫荇一直咯咯咯地笑個不停,笑得幾乎直不起腰來。
在這個女子流行纏足的朝代,楚天舒這一對天足,不但超大號,而且應該算是“馬腳”了。
二人重新上路,路人紛紛側目而視,回頭率居然頗高,不少人竟然盯着楚天舒看,有些輕薄子弟便不免跟前跟後,吹吹口哨,說說瘋話,撩撥撩撥二位“佳人”。
“咦,這位美女真是美如天仙啊!陪哥哥去附近玩玩如何?”
一個輕薄子弟,一邊跟在楚天舒邊上,一邊擠眉弄眼地不時地回頭瞅着,用輕佻的語言挑撥他,自己卻一不留神,咣噹一聲,撞在一個挑了滿滿一擔糞水的農夫身上,糞水灑了他一身,登時臭氣熏天。
楚何二人不禁掩嘴偷笑,加快步伐。
行不多久,又有三幾個潑皮無賴跟在後頭,大聲喊道:“前頭的二位美女請慢走,你們的小肚兜掉啦!嘻嘻嘻,哈哈哈!”
“討厭!”何紫荇回首狠狠地瞪了他們一眼。
“喲嗬!這位美女我喜歡,瞪人都瞪得那麼銷魂,要是娶回家,還不得把小爺的命給迷掉了呀!”
“命沒了也值得呀!俗話說得好啊,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呀!”
楚何二人突然停住,只見楚天舒雙手叉腰,忽地把裙子往上一提,擡起一隻腳來了個“金雞獨立”,作勢要踢他們。
“乖乖我地親孃呀,快跑!那麼大的一對馬腳!”三個無賴登時嚇暈了一個,驚倒了一個,剩下一個在路旁嘔吐不已。
楚何二人哈哈大笑,揚長而去。
二人一路走回祥福客棧,沿途不時有人鬼鬼祟祟跟隨,二人佯裝不知。
回到客棧,錢掌櫃已經不在櫃檯後面,客棧裏依然井井有條,但卻寂然無聲,一個客官也不見了。楚何二人不禁有些詫異,輕輕地登上二樓,來到白髮仙姑平常居住的客房。只見門虛掩着,透過門縫,卻不見裏面有人。
“娘!”何紫荇輕輕地呼喚了一聲。
無人迴應,有隻貓“喵嗚”了一聲。
二人推開房門進去,剛踏進一步,猛然一陣陰風襲來,只見三把明晃晃的柳葉刀向他們當頭劈來,何紫荇連忙抽出寶劍往上一擋,順勢拉住楚天舒一個翻滾,倆人滾進了牀底下。
三把鋼刀朝着牀下亂戳,楚何二人只好在牀底下朝裏一擠再擠,何紫荇粉嫩的身子緊緊貼住楚天舒,雖然在這萬分緊急的關頭,楚天舒也不免被這青春洋溢的身體和處子身上自然散發的清香逼得一陣眩暈。
突然,楚天舒的屁股碰到了一個圓圓的東西,只聽得咯吱一聲,地板忽然裂開,倆人直接掉到了一樓雜物房的地板上,那地板驀然受此重壓,竟然吱吱嘎嘎地緩緩旋轉起來,旋即牆角露出一個黑幽幽的地道入口。
而樓上的追兵忽然之間失去了目標,正咚咚咚地踩着木樓梯往樓下奔來。事不宜遲,楚何倆人趕緊往地道口奔去,就着暗暗的光線,閃身進了地道里頭,楚天舒順手拖來兩捆柴火蓋住了地道口。
昏黑的地道口下面是曲曲折折的臺階,臺階如同螺旋一般七拐八彎。
轉了七八個彎之後,底下忽然傳來亮光,只見每一個轉彎處立着一個高高的燈座,燈座上點着一大盞油燈,越往下油燈越大,光線越明亮。
王宮門前立着兩隻巨大的石獅子,上了臺階之後,硃紅的大門前四根硃紅色的大柱子,柱子上分別刻着隸書和草書書寫的對聯,其中一幅草書的對聯寫得龍飛鳳舞,筆力遒勁,頗有王羲之的味道,上聯是“西子泛舟歸何處”,下聯是“湖光映月入吾莊”。
大門的頂上一塊巨大的金字匾額,上書三個正楷大字“西湖莊”。
“西湖莊?西湖莊?怎麼如此似曾相識?”楚天舒腦海裏霎時間電光火石地閃亮了一下,“哦,對了,原來竟然是這裏!”他自言自語道。
“楚哥哥,你在說什麼?”何紫荇下意識地理了理鬢角的髮絲,微笑着問道。
“沒,沒什麼。”楚天舒驀然想起了在萬蟲窟中的遭遇,那首文天祥的《正氣歌》,那個前輩關於要把金釵歸還西湖莊主的囑託。自己正愁不知道怎麼找到西湖莊主,哪知道誤打誤撞地就到了“西湖莊”。
他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懷中那個包袱,裏頭有那位前輩託付他轉交的一股鑲珠金釵、那塊寫着正氣歌的破布、黃清蘅給他的一股鳳凰金釵和柳綠芹贈他的一塊鴛鴦羅帕。
倆人上前打了打西湖莊的大門,半晌沒有反應。
側耳傾聽,裏頭靜靜悄悄的。
楚天舒忍不住推了一下大門,那門吱呀一聲,開了一條縫。
裏頭光亮如同白晝,卻鴉雀無聲,楚天舒輕輕推門進去,何紫荇按劍緊隨其後。
諾大的一個院子,滿地狼藉,四周是明晃晃的大油燈,地上躺着幾個一動不動的人,全是僕人打扮。
穿過院子,前頭是一個很大的廳堂,廳堂中間擺着一張紅木八仙桌,兩邊各有一張紅木太師椅,八仙桌後的大屏風上正中掛着一幅仕女畫,落款卻是吳中四大才子之一的唐寅。仕女畫兩邊,是一副草書的對聯。
二人悄悄邁進廳堂裏頭,只見牆角處也有幾個僕人模樣的倒斃在地,一些缺胳膊少腿的椅子躺在地上。
楚天舒和何紫荇拉起其中一個僕人的屍體,對着燈火一看,倆人均大喫一驚,只見這位僕人的眉心赫然釘着一枚金針!
“娘!娘!”何紫荇直起身來,朝着四周大聲呼喚道。
可是,空空蕩蕩的西湖莊傳來的只有迴音。
何紫荇的一雙水杏眼裏噙滿了淚水,她輕輕地咬住了下嘴脣。
二人莊前莊後莊裏莊外地搜了一遍,既沒有白髮仙姑的蹤跡,也不見什麼西湖莊主的半點身影。
莊後有一條甬道,長長地一直往外延伸。
二人沿着甬道小心翼翼地曲折前行,約莫一頓飯功夫,到了甬道盡頭,卻見一螺旋形向上的階梯。
二人沿着階梯拾級而上,轉了七八個彎之後,二人擡頭一看,上面是個圓圓的洞口,頂上漸漸地有亮光透進來。
漸近洞口,只聽得外面隱隱傳來吶喊廝殺的聲音。
離洞口越來越近,外面的廝殺聲也越來越清晰響亮。
二人來到洞口,卻見洞口約一米高的地方有個類似屋頂的東西蓋着,光線從四面透進來。
出得洞口回身一瞧,卻原來是個亭子蓋在洞口上面,楚天舒認得這個亭子,就是孤山頂上他往常練功的地方。
原來,西湖莊,竟然是在西湖的底下!
亭子不遠處的一塊山坡上,一夥人在一位年輕姑娘的指揮下,正圍住一位白髮飄飄的女人正在激戰,吶喊聲就是從那裏傳來的。
何紫荇一眼就認出了被圍在中間的那位白髮女人正是自己的親孃。
何紫荇拉着楚天舒,發一聲喊,向人羣衝去。倆人飛身一躍,縱身躍進圈中,與白髮仙姑靠在一起。
正在廝殺的衆人忽見兩位美女衝過來,都嚇了一跳,暫時停了下來。
白髮仙姑驟然看見女兒,不禁驚喜交加,眼睛溼潤地說道:“荇兒,你這幾天去了哪兒?爲娘擔心死了!”
“咦,這位姑娘是何人?”白髮仙姑急切之間,一時分辨不出男扮女裝的楚天舒。
“娘,你瞧仔細了,他是楚大哥,嘻嘻嘻。”何紫荇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