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莊搖頭,忽的想起一事,“華妃的人來過存菊堂,當日周寧海派了人來我宮裏,我當時也只當是華妃重新幫皇后處理時疫,便沒有阻攔。”
“呵!呵!”眉莊冷笑。
“姐姐你是懷疑……”安陵容蹙眉。
“不是懷疑,必定是她!”眉莊忽的站起,眼中閃爍着霜雪色與恨意,“上次的事我沒被她打垮反而將她絆了進來,她受了皇上那麼久的冷落,焉能不恨!”
安陵容不免惴惴,這要是換成她,還不知道是個怎樣的下場!
宮中時疫徹底廓清時,已是四月,華妃因年羹堯之功,加上這次除時疫有功被加封爲了貴妃。
眉莊聞此消息,一雙眼睛漚着寒氣兒。
而華妃,雖獲封卻並不高興,在景仁宮給皇后請安時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皇后笑得溫和,“恭喜妹妹榮升貴妃,齊貴妃之後,妹妹是第二個獲封貴妃的高位妃嬪,到底是妹妹除疫有功,人品貴重,這下咱們宮中便有兩位貴妃了。”
華妃聞言擡了擡下巴,一雙瀲灩的鳳目夾雜了清冷的厲,也壓抑着不忿。
有了齊妃在前,又因皇上此前曾拿來了皇貴妃的服制,最終她卻只得了這麼個貴妃,這個貴妃霎時便如大白菜一般,索然無味!
倒是齊妃,沉浸在貴妃和有孕兩件喜事中,真正是撥雲見日般的揚眉吐氣,感覺哪兒哪兒都是晴日,喜得臉上紅雲朵朵,若丹葩吐豔。
“齊妃年歲雖長,卻是一衆姐妹裏最先有孕的,真是爭氣,其餘妹妹也要調理身子,好爲皇上誕下子嗣。”
齊妃三分害羞五分嬌怯,“臣妾原也不怎麼常見皇上的面兒,誰能想到皇上來了幾次,嬪妾就有了,真是老天眷顧。”
華妃看到齊妃那樣子眉心起了幾分躁意,感覺衆人的目光似不住落在她身上,她壓着幾分怒,斂盡了哀愴容色復又高傲豔麗起來,道:“皇后娘娘,要沒什麼事兒,臣妾便先告退了。”
皇后溫婉頷首。
大家說了會兒話,一應兒地散去。
開春不久皇上去了河南巡視。
春光正濃,宮中百花盛開,這日安陵容閒來無事與寶鵑寶雀出去採花。
御花園內的牡丹芍藥爭奇鬥豔,三人遠遠瞧了會兒,沒敢上前去採摘,只能去一些僻靜點兒的地撿些花瓣或者採些長得不甚好的花。
花囊半滿,她們回了延禧宮,只見宮裏空蕩蕩的,十分安靜。
怡情軒門緊閉,翠鳴居也是如此,她覺得奇怪,“人都到哪兒去了?”
“奴婢去問問灑掃的太監。”寶鵑道。“好。”
剛將花瓣整理在石階旁,寶鵑疾步而來,“小主,今日皇后娘娘請衆位娘娘去景仁宮賞牡丹花,咱們要不要也去?”
“咱們不是才賞過,算了,宮裏兩個孕婦,還是少去的好。”
說完,她一怔,臉色一變,想起前塵往事來,道:“走,咱們也去景仁宮!”
安陵容急着往外走,寶鵑趕緊將人叫住,“小主,小主還沒有換衣服呢!”
安陵容心頭髮急,不知道這一世沒有自己,皇后還能使出什麼招兒來,也怕前世悲劇重演。
“不管了。”
寶鵑趕緊道:“小主,不可失儀,有皇后娘娘和華妃娘娘在呢。”
安陵容眉心一皺,也是,若是前世的事不發生,自己這麼貿然前去,最後說不準罰的便是自己。
她立刻換上衣服,穿好鞋子,讓寶鵑給她簪頭飾。
弄好一切立刻帶着人往景仁宮而去。
“小主,賞花而已,不着急,咱們慢慢去便是了,到時給娘娘告個罪便是。”寶鵑勸道。
安陵容壓下心頭的憂急,笑道:“皇后娘娘有令,怎能不從,正好我也眼饞那些牡丹,想要好好賞賞呢!”
她急匆匆地趕到景仁宮,遙遙瞧見齊妃挺着個大肚子與富察貴人正在廊檐下,一個在捶腰,一個在擦粉,二人不知在說什麼,一前一後被攙扶着朝皇后華妃而去。
安陵容疾步走去,看向夏常在,夏常在看道她像是驚了一下,立刻移開了眼睛,扭過了半個身子。
這十足的心虛模樣,難道做了什麼事?安陵容環顧四周,果然看到了那隻熟悉的黑貓。
它忽的齜牙露出猙獰之態,安陵容甚至都來不及喊出聲,便見黑貓如電光似的,朝着富察貴人撲去。
安陵容想也沒想朝前一撲,富察貴人慘叫一聲砸在了她身上,安陵容痛叫一聲,二人就摔在齊妃面前,齊妃嚇得驚叫連連,緊接甄嬛也被貓抓傷滾落在地痛吟不止。
“小主,小主!”
“小主!”
富察貴人捂着肚子哀吟,皇后厲聲道:“請太醫!快去請太醫!”
寶鵑寶雀嚇得面色蒼白,慌手慌腳亂將安陵容扶起來,“小主沒事吧?!”
“沒事。”安陵容半天沒起得來,方纔那一下撲過去,可是算是豁出去了,膝蓋生疼,手也擦出了一大片血。
“小主受傷了!”寶雀驚呼。
“一點小傷而已。”安陵容疼得眉毛直皺,看到華妃懶懶地往宮裏去了,曹貴人則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
夏常在捏着帕子,想上前又不敢上前,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見她望來,像是見鬼似的,踩着花盆底離開了。
敬妃看向安陵容,走來問道:“你沒事吧?”
“沒事。”安陵容笑笑。
“手上的傷這樣嚴重!”敬妃詫然,見她一條腿也虛着的,道:“腿是不是也傷着了!方纔多虧你撲過去給富察貴人墊了一下,否則……”
“同住一處,原也是應該的。”
敬妃唏噓點頭,“走,進去看看。”
偏殿站滿了人,各個惶惶難安,太醫烏泱泱滿屋子皆是,富察貴人和齊妃受了驚,見了紅,但好在孩子無事。
甄嬛坐在另一側,脖子上血淋淋的,正在動脈處,可見危險。
“姐姐的傷這麼重。”
甄嬛見她手擡着,趕忙問,“你手受傷了?!”
“沒事沒事。”
見她縮手,甄嬛抓住她的腕子,看到上面的鮮血,眉心一蹙,“傷的這樣重!”
“小傷,姐姐傷的地方危險,等會讓太醫瞧瞧,這兒一團忙亂,我先回去了,免得添亂。”
“這說的什麼話,太醫都在這兒……”
“我這點傷,都是小傷,不礙事,姐姐記得讓太醫給把個脈。”說着片刻也不肯再留。
兩人剛出去,就遇到竹息扶着太后急匆匆而來。
“見過太后娘娘。”安陵容帶着寶鵑立刻行禮。
太后步子略停,面有急色,問道:“裏面如何了?”
“齊妃與富察貴人受了驚,太醫已在診治,龍胎無礙。”
太后點點頭,竹息道:“上天庇佑,龍胎無礙,太后可以放心了。”
“不行,哀家得親自去看看。”
待太后離開後,安陵容帶着二人往宮裏走。
“太醫都在這兒,小主也該太醫看看手上的傷。”
“太醫自然是緊着有孕之人,不要再添麻煩了。”
回到宮中,安陵容坐在榻上,覺得背後一陣陣發冷,還好那貓不是衝着齊妃去的,她那樣大的肚子,若是出事,只怕要落得個一屍兩命。
“快去打水來。”寶雀吩咐寶鶯。
“哎,我馬上去!”
寶鶯打來了水,拿着帕子給她擦拭傷處,安陵容痛得咬住牙關,不敢看那血腥之處。
寶鵑皺眉道:“小主我去請太醫來。”
“太醫現在只怕也是手忙腳亂,算了……”安陵容道,“過會兒再說。”
手上和腿上的疼一下一下的,火辣辣的,往心裏鑽似的。
寶雀道:“奴婢瞧瞧小主的腿。”說着撩開她的裙袍,拽起了青綾褲兒。
傷處一下露了出來,寶鶯驚呼一聲,“小主的膝蓋和腿也擦傷了!不行,奴婢去請太醫!”
“哎——”
寶鶯像一陣風似的,跑出去了。
寶鵑見她愁眉不展,道:“小主今日匆匆而去,不想竟然發生這樣的事,真是太驚險了。”
“誰說不是呢,我到現在還及心驚膽戰的。”
“當初時疫,富察貴人那樣對我們,巴不得我們出事似的,小主今日還不顧自己的救她!”寶鵑心中不滿。
“我也不是爲她,齊妃也在,她年歲大了,懷胎不易。”
“可……”
安陵容看她一眼,寶鵑面有怨色:“奴婢爲小主不值。”
“值與不值,不由你衡量,我心中自有一杆秤,難道連龍胎也不值?!你若敢自作主張去做什麼事,別怪我不留情面!”安陵容甚少疾言厲色,驟然冷麪便帶了前世的威壓。
“奴婢不敢。”寶鵑連忙伏地,“奴婢從未想過要做什麼。”
安陵容冷笑,“最好如此,你一向心大,志向也高,主子們的事你也沒少多嘴,若是敢做些誤人誤己的事,別怪我不保你!”
“奴婢不敢。”
“敢不敢的,不在於嘴上說說,這話應當是我說的第三遍了。”
“奴婢該死。”寶鵑趕忙道。
安陵容看了眼寶鵑,想到前世的她沒有好下場,忍不住閉了閉眼睛,“你……”
不能留她在身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