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女的，看着跟小白兔一樣，怎麼這麼狡猾！”
“這下，吳可兒怕是沒機會翻盤了！”
評論急轉直下，風頭瞬間由喜轉憂，第二座涼亭裏的文景大學校領導們，一張張臉也是充滿便祕般的色彩。
孫文仲心頭很是毛焦火辣，蘇凡不是說經過他的特訓，吳可兒有相當的把握拿下這局比試？可現在看來，由始至終，吳可兒都被那個名叫琉璃的東瀛女學生拿着節奏啊！
話又說回來，蘇凡呢？
校長大人憂心忡忡看向亭外，左右東西顧盼，眼睛都望穿了，卻未能從廣場上密集的學生中發現他想要看到的那個身影。
“你真是單純，這麼簡單的幾句話，就能讓你心浮氣躁。”
第一亭，琉璃雙指夾着一枚等候對手的白子，氣色悠閒，笑看凝眉沉思的吳可兒，對方手中的黑子遲遲無處可落，當前棋盤上的局勢，儼然已非尋常可解。
“人不能浮躁，一旦浮躁連魚都釣不好，何況這極其考驗腦力的圍棋？”
“你真的很吵！”吳可兒的小臉上表情並不好看，絞盡腦汁，也看不到棋盤上尚有哪個空格，能夠把僅剩的黑子救出頹勢。
不說盤活，至少要走出絕境，否則便只能等候慢性死亡的到來。
其實也不算慢性死亡，這種狀況不能改善，最多不超過十個回目，必敗！
琉璃這時又出言刺激：“只是第一局，心急失誤，可以理解。圍棋比試並沒有事先規定要下幾局，只要我們雙方棋手都同意，也可以三局兩勝，或者五局三勝，也可以這局不算。我讓讓你，沒關係的。”
音量不小不大，恰夠亭子周圍近處的人聽清。
一傳十十傳百，人羣很快又陷入全新的騷動。
“太特麼羞辱人了！”
“寧願輸，也不受這份氣！”
“但是，如果這局可以不算的話，吳可兒有機會重整思路，沒準兒能贏！”
“就怕吳可兒的棋力差對方太多，首局作廢的情況下，後邊還輸，那就徹底丟人丟到家了……”
“我覺得吳可兒也沒有那麼弱，這一局確實太莽撞，被人家引着引着一步步走進陷阱。正兒八經下一盤，就算輸，也不至於輸得這麼難看。”
亭外人言紛紛。
第二亭中包括孫文仲在內的一衆文景大學校領導，則是集體保持緘默，一言不發，只剩臉臉相照的陰晴不定。
作爲長者，他們心中其實有着和年輕學子們一樣的矛盾。
要臉還是要贏的機會，這是個問題，是個事到臨頭值得慎重衡量的大問題。
但他們誰都無法替吳可兒做出決定，畢竟吳可兒的身份擺在那裏，不單純是本次代表學校出戰的棋手，不是普通的學生，作爲對弈者，她有拒絕校方領導干涉選擇的底氣與資格。
人們只能靜靜等待吳可兒對琉璃的迴應。
第三亭，東瀛交流團的人們一致帶着微操勝券的鎮定淡然，並不緊張吳可兒究竟接受或拒絕提議。
經過剛纔的跌宕心情，他們已經對琉璃的棋藝生出穩穩的信心，就算再來一場，琉璃也必然能輕易戰勝那名華夏小妹妹。
匯來全場關注的第一亭內，靜得出奇。
琉璃神情一怔。
這反應，這表情，似乎不太對勁。
在她眼裏，這女孩心思城府極淺，重重刺激挫折之後再受帶有羞辱的挑釁，不該如此平靜。
“那，你需要重賽嗎？”琉璃繼續試探，試圖捉摸到那份異樣給自己帶來的不安，源頭究竟是錯覺，還是別的什麼。
吳可兒輕輕搖頭，聲線清甜：“不需要。”
聲音落下，棋子也落下。
亭中小棋盤多了一顆子，亭外全息大棋盤也多出一顆黑子。
琉璃眼神微晃，觀棋者們譁然。
“這是什麼下法？”
“無路可走了，亂下一通嗎？”
“反正靠我的圍棋技術，是看不懂這一手，你看懂了麼？”
“難懂！我都不知道這算負隅頑抗，還是在擺爛……”
“得看後幾手怎麼下了，對手應該會按照原來的思路繼續，那如果這一手毫無作用，結果很快就會出來。當然，有可能我們看不出來這一手的妙處，但東瀛那個女生能看出，也就會爲此做出應對。”
“那她會怎麼下？”
人明明很多，關注點卻都格外地統一，無數雙眼睛落在亭子裏的島國少女身上。
比起全息棋盤的變化，所有人都更在乎琉璃的表情變化。
可惜站在太遠處的人視力有限，實在瞧不真切，心裏便有些焦急，目光只好重新放回那面大大的全息屏幕。
短短十秒的思考，卻彷彿過了很久。
極其漫長。
最終琉璃自信地擡起眼眸，笑道：“我不相信你這一手有什麼奧妙的用意，站在我的角度，的確還不算完全無解的絕境。但是，任何一種我能想到的解局思路，都和你這種選擇毫不相關。”
她拈在指間的白棋輕輕落入盤中。
有些人料到了這步，的確與原本的棋路同軌不改。於是猶如懸在峭壁上的黑棋，似乎又被往前推了一步，即將墜入深淵。
觀衆當中，一張張臉都很難露出什麼樂觀來，或苦思冥想，或愁意濃重，或保留期待。
“完，她們兩個實力不懸殊，看棋的眼力也不會差很多。如果連東瀛那個女生都覺得這一手是無的放矢……”
“吳可兒，加油啊！”
“可兒學妹，不能輸啊！我相信你，你有準備對不對？”
心態稍差些的學生繃不住了，手作喇叭罩着嘴高聲喊道，以宣泄心中鬱悶。
吳可兒轉臉望向爲自己諸位的同年級學生和高年級學長們，彎起嘴角，甜甜一笑，笑容中並無顯而易見的失措和慌亂。
隨後，一枚黑子落入天元。
全息大屏即時做出了展示，亭外衆人無比失落。
這一手，在但凡懂點圍棋的人眼裏都是無謂舉動，實在對僵局沒有半點幫助。
“啊這……”
“涼涼！”
“唉！可兒學妹大概也盡力了吧！”
比起亭外的聲聲衰，亭內琉璃原本略帶猶疑的神情，驟然深沉：“你怎麼可能會這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