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動心動情之人,心緒又如何能安?”

    符懸書那固執的模樣,讓掌門看了,心下恍惚。

    不光是因爲他從不是會對旁的事物有過多堅持之人,更因爲,他那身影,與掌門記憶中的人影重合在了一處。

    過去的時光與現在交疊,一夕之間,掌門還以爲自己眼前出現幻影。

    可眼一眨,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依然是符懸書,而不是別的什麼人。

    掌門失笑,對符懸書的選擇,該說是不意外呢還是什麼。

    但,最起碼,他並不會否了他。

    只語氣仍是悵然,掌門嘆了口氣,笑言:“你這脾氣啊,與你爹,還真是一模一樣。”

    提到自己父親,符懸書也怔愣得很。

    他從未想到能從掌門嘴裏聽到此番話。

    畢竟與他父親一模一樣這種誇讚,符懸書幾乎是鮮少被這麼誇讚的。

    可以說,他與他爹性子並不相似,性格大相徑庭,所以,對於分明熟識自己父親的掌門說出此話,才更令符懸書不解。

    但掌門言盡於此,並不打算細說。

    現在更重要的,是給符懸書新加上的封印一事。

    感嘆完後,掌門蹙着眉頭,說起正事:“只是懸書啊,封印固然可以給你加上,但,後來施加的封印,穩度已大不如前,稍有個動靜,它便會全然崩解,形同一道已生鏽的鎖,一扯,便斷。”

    從小到大被同樣的封印壓制魔息,再因意外被衝破,如今新添的封印對符懸書而言,可說是搖搖欲墜也不爲過。

    魔息泄漏事小,影響了符懸書事大。

    更重要的是,一但被人知曉符懸書竟能使用魔息,他們千凌門必將經歷一番動盪。

    掌門瞞此事瞞了這麼久,知曉符懸書情況者,在他們宗門裏除他之外,也僅有一人。

    符懸書解衣,露出雙臂。

    被衣袍緊裹時,只覺符懸書身形清瘦。

    等褪了衣衫,露出掩藏在底下的臂膀,薄薄一層肌肉恰到好處,似蘊含了股爆發力,堅實勁瘦,卻無半分的弱。

    “勞煩師叔了。”

    符懸書將臂膀向着掌門,掌門大手一揮,一隻看似平平無奇的白色毛筆便出現自他手中。

    看着手中的白玉杆的雪狼毫,掌門心中又是輕嘆一聲。

    狼毫雪白,並無沾墨。

    掌門以靈力爲墨,用筆尖輕沾。

    幽藍色的靈氣裹上筆尖,掌門欲往符懸書臂上繪製紋樣。

    可一筆方落,掌門便額冒薄汗,走筆凝滯。

    連劃出一橫,那都得像拖了千斤重的什麼,手背冒出青筋,臉都給憋紅了,才能勉強在其上繪製。

    還不光如此。

    幽藍色的墨痕落在符懸書臂上,方繪製好的圖紋一亮一滅,極其閃爍。

    掌門見狀,眉頭深鎖。

    他喃喃:“這才初繪上,便已這般動盪……”

    掌門對這封印的效果,着實並不怎麼樂觀。

    繪製封印不是件容易事。

    對繪製的人是,受封印的,也是。

    符懸書閉眼,長睫顫顫,脣色發白。

    掌門每落下一道筆畫,他的脣就抿得更緊。

    終於,兩手都已繪製完畢。

    圖紋由原先的幽藍色,在最後一筆落成之際,浸入符懸書體內,幽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黑色的符紋烙在符懸書白皙的肌上。

    黑與白互相交映,符懸書將衣披上。

    白的外袍遮去肌上的一切,若非符懸書面無血色,從外表,大抵也看不出他雙臂上竟還落有這樣的印記。

    掌門也是滿頭的汗。

    但他不放心,還是對符懸書囑咐:“回去後先閉關一陣,待封印更穩固些,你再出關。”

    符懸書點頭:“多謝師叔。”

    謝完,便告退離去。

    只掌門看着他離去的背影,仍是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儼然對這次效果,並沒多抱什麼期望。

    除了封印需要時間穩下以外,符懸書的心也得靜,那才能事半功倍。

    可……

    現在的符懸書要靜,哪有那麼容易?

    掌門嘆道:“一個動心動情之人,心緒又如何能安?”

    奈何,事情的走向,真如掌門所料,陷入了最艱難的局面。

    牡丹聽着洞府內的靈植嘰嘰喳喳。

    它們一個個,還沉浸在蜂無雙親來現場表演的餘韻之中,不可自拔。

    “唉,真羨慕那個新來的落日,聽說落日谷再無一朵落日花,它被借去落日谷,能日日與蜂無雙哥哥相伴呢!”

    此話一出,各種羨慕季妒恨的情緒就齊齊涌上。

    但,就算沒法日日見到蜂無雙,它們也不是半點收穫都沒有的。

    一朵花羞答答地展示自己葉子:“那又怎樣,看得到又摸不到?我的這一片葉子,那可是哥哥親手摸過的,我這輩子都不洗了!”

    跟鄰居炫耀完以後還不忘囑咐牡丹:“牡丹姐姐,你可聽到了?澆靈泉時,我這片可澆不得呀!還得勞煩牡丹姐姐,也別忘了跟斂雲尊上交代一句!”

    被它這樣開頭,其他花草也頓時覺得有理。

    牡丹能聽懂它們所言,就算澆靈泉的途中再出聲提醒,那也來得及。

    但,換作是符懸書,那就不一定了。

    別說有沒有給它們提醒的功夫,怕是一說要澆靈泉,靈泉便一股腦兒鋪天蓋地澆下來。

    到時,每株花草都成了落湯草,別說哥哥握過的葉片了,就是承接了哥哥飛吻的花瓣,那也都被澆得透心涼。

    一想到這麼驚悚的事是真真切切會發生的,綠植們一抖,七嘴八舌忙跟牡丹交代起注意事項來。

    牡丹本來還心不在焉的,沒想到自己閃個神,轉眼就差點被花草們此起彼落的說話聲淹沒。

    “牡丹姐姐”長、“牡丹姐姐”短,聽得牡丹腦袋都嗡嗡的,連忙伸手往半空虛按:“停──”

    幸好,有求於人的時候,這些靈植向來都是聽話的。

    牡丹說停,它們也真的停下。

    終於安靜下來,牡丹舒了一口氣,振作起精神後,問:“好了,一個一個來,你們想說什麼?”

    它們同時開口,發現太吵後又同時閉嘴,最後也不知是哪株小機靈草靈機一動,舉起了自己葉片。

    牡丹一眼就瞧見了它,點名:“就你了!”

    小草期期艾艾開口,牡丹聽了老半天,這才明白它們在擔心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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