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這一覺,沒再做過接連不斷的夢。
本以爲能睡得比方纔來得舒服,但,牡丹卻瑟縮了下身子。
……冷。
不是那種冷了添衣,身子暖了就沒事的那種冷。
而是自心底升起的涼意。
冰冷刺骨。
牡丹這一覺仍是沒能睡好。
陽光刺眼,牡丹用力閉了閉眼,才睜開一個縫,就被亮得再次閉上。
她第一個念頭是:啊,天亮了啊。
緊接而來的第二個念頭則是:……她爲何睡在外頭?
這全然不像是在屋裏睡着、或是在院中陰涼處入睡時醒來該有的亮度。
她的第二個疑問尚未獲得解答,閉着眼的牡丹就覺日光似被什麼遮擋,光線暗下許多。
嗯?
被雲遮住了嗎?
感覺現在是個正好睜眼的時機,可隨之而來,符懸書的聲音響起:“姑娘醒了?”
牡丹:“?”
爲何她會在這種時候,聽見符懸書這麼問自己?
她倏地睜眼。
眼前,符懸書擡袖,以寬大的袖子爲她遮去陽光,兩人的距離不是靠得極近的話,是做不到這點的。
然後,牡丹發覺,自己看出去的視野,有那麼點歪。
怎、怎麼是橫的啊?
察覺自己現在是個什麼樣的姿勢後,牡丹眼睛瞪大。
不是吧!
她幾乎是整個人都彈了起來。
牡丹動作太大,加上昨夜又是以同樣的姿勢枕在符懸書肩上,坐着睡了一夜,牡丹都還來不及驚訝,就先被脖頸上僵硬的痛感給引了注意。
“嗷,疼!”
牡丹齜牙咧嘴,五官幾乎都快皺在一塊兒。
她伸手想揉揉舒緩,奈何一碰就疼,牡丹壓根不敢使力,更沒法恢復脖子原先該有的位置。
她睡落枕了!
牡丹眼角含淚,正想着這該怎麼辦纔好,忽然,她的手背被另一隻微涼的手覆上。
這隻手的溫度,牡丹是再熟悉不過的。
牡丹怔怔看着符懸書。
源源不絕的靈力自符懸書掌下傳出,冰涼的氣息浸入牡丹肌膚,原先僵硬疼痛的地方被那股涼意包着,不知不覺間,痛感已褪去許多。
“多謝仙長。”
牡丹轉了轉脖子,雖是恢復了,但道謝的話說得很是彆扭。
她真的沒有想到,自己竟會靠在符懸書肩上睡了一宿!
可……符懸書爲何不把她喊醒,而是任由自己枕他枕了一夜啊?
牡丹自己痛楚都被肩頸引了過去,可事實上,另一側的手臂那也是又僵又疼──是她枕着符懸書的那一隻手。
所幸,符懸書把這些痛楚都一併消弭,牡丹現在肩頭輕鬆許多,不再像是肩上仿若壓了一塊大石那種沉重感。
但,即便如此,做過的事就是做過了。
牡丹的臉丟得無處可放,可,還有件更令她在意的事。
──符懸書覆在她手上的手,至今還放得好好的,似並無收回的意思。
“仙長?”
符懸書的指收緊,就像是握住牡丹的手那樣。
牡丹緊張起來,膽戰心驚地問:“仙長……我昨天那樣睡,你不高興了嗎?對不住,我不是有意的,下次不會……”
一聽牡丹打算絕了往後再有靠在他身上入眠的可能,符懸書淡聲道:“再有下次,也無妨。”
牡丹眨眨眼。
嗯?
這意思是……他其實不討厭啊?
那又爲什麼露出這種表情?
牡丹看不明白。
符懸書說完,轉回目光。
以深沉的眼,對上牡丹唯有些懵的臉。
他說:“姑娘夜裏,說了夢話。”
牡丹差點被自己嗆到。
她說什麼了她?
符懸書見牡丹着急得不知所措的模樣,娓娓道出後半句:“姑娘說,夢見了一個人。”
牡丹點頭。
這點沒錯,聽着還算正常。
牡丹提起的心稍稍落下了些。
但,符懸書還沒說完。
他接着道出後半句:“夢見一個……銀髮的美少年。”
牡丹:“咳咳咳──”
這句話太具衝擊,牡丹語無倫次想說點什麼,卻又被驚得嗆着,只能先連咳幾聲。
大寫的草!
──她都對符懸書說了什麼啊!
雖然夢裏那少年確實生得很是美貌,但她這句話聽起來怎麼就……像是對這位美少年抱了什麼不可告人的心思呢?
牡丹擡手,只差對天發誓:“仙長,信我,我只是做了個很普通的夢,真沒什麼的!”
符懸書看着牡丹那認真立誓的模樣,想問什麼,話到嘴邊,卻又歇了原本的打算。
──你與那人,是何關係?
符懸書想問此話,可……
他垂眸,掩去眼裏過於複雜的情緒。
牡丹記憶有失,他問了,也得不到答案的事,即便問出口,那也沒任何意義。
符懸書未迴應,牡丹也不知他究竟信不信自己所言。
正想再多解釋些什麼,忽然,她伸手指着符懸書腰間。
“仙長,令牌亮了!”
說完掃到自己腰間掛着的那塊,也同樣一閃一閃發出白光。
他們將令牌取下,置於掌中,待白光褪去後,手上除令牌外,又多了另外兩件東西。
“這是……記載今年拍品的卷軸,還有這是……戒指?”
卷軸牡丹在路葳那兒曾見過,並不陌生。
倒是戒指,是看似平平無奇的一枚玉戒,可若凝神細看,便能察覺戒指上有靈力涌動,是件小小的法器。
兩人得來的東西都是同樣的,符懸書拆了卷軸,牡丹就不拆了,兩人一同看一份。
寫在開頭的是注意事項,文字隨着清朗的聲音一同傳出:“各位好,今年,賞客樓再次恭候諸位大駕,爲了讓新客人也能享受,接下來說明的規矩,還請務必遵守。”
牡丹聽到“賞客樓”三個字,多在心裏唸了幾次。
她一直拍賣場、拍賣場地喊,原來他們還有個名字,就叫賞客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