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懸書,你混賬!”

    意識到這一點,牡丹聲音不自覺帶上顫抖。

    “……爲什麼……我不能走?”她問。

    符懸書聽她這樣問,手上緊扣着她的動作一停。

    牡丹雖然看不見,卻覺得有一道陰冷的視線盯住自己。

    她覺得自己就像被狩獵者看中的獵物。

    獵物自身已然知曉被盯上的事實,卻因爲更清楚地知道自己躲不開,只能僵立在原地,顫慄而絕望地等待生命終結那刻到來。

    符懸書俯身,靠她靠得很近,牡丹都能感覺到他垂下的髮絲掃過自己脖頸。

    牡丹不敢去想,符懸書此刻露出的,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昨夜自己逃到一半被他堵住去路時,牡丹就查覺到了。

    ──符懸書在生氣。

    他的怒火就跟他平日掩蓋自己情緒那般,藏在厚厚一層冰面之下。

    牡丹本以爲被符懸書帶回來就沒事,可到如今她才知道,冰面下的火壓根沒滅,反而還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燒得更旺。

    符懸書的話聲都要比平時壓得低,他語調緩慢地問:“到現在,你還想着要走?”

    牡丹聽了,脣無意間抿起。

    這樣狀態下的符懸書令她莫名害怕,對於他的接近,牡丹身子一縮,就想回避。

    可符懸書話還未說完。

    兩人本就五指交扣——確切來說,是隻有符懸書自己在握牡丹的手,牡丹僅能被動被他攥着。

    他們的手大小並不一致,符懸書的手要比牡丹來得大。

    當符懸書扣住牡丹,還不斷深入,幾乎要將指根深深抵住指縫,牡丹的指頭宛若被不斷擠開,肌膚緊繃,能很真切地感受到符懸書緊握住自己的手。

    掌心貼着掌心,符懸書五指扣下,牡丹掙脫不了。

    符懸書像在陳述什麼事實那般,每說出一個字,他的指尖就越發用力,按着牡丹手背的指尖指甲都因而泛白。

    他問:“你的手,我放過一次,你以爲,我還會再放第二次?”

    牡丹自己其實隱約有注意到,符懸書對自己的佔有慾之強烈。

    以前只以爲是錯覺,畢竟從前在一起的時候,他們也沒有過激烈的衝突,甚至可以說得上是相敬如賓,彼此都把表面上最好的一部份表現給對方看。

    這會兒自己要離開,才激得符懸書露出本性。

    揭開符懸書那層清冷平淡僞裝之後,皮下的,是有深深執念的他。

    所以牡丹纔會將心魔也視作符懸書,因爲他是完全被符懸書掩蓋起的那部分。

    一直將所有情緒封藏,塞到後來,蓋子也不過成了擺設。

    牡丹告訴自己要冷靜,情況還不算太糟。

    現在的符懸書僅是露出壓抑的情緒而已,距離自己看到的“未來”那模樣,尚有差距。

    否則的話,符懸書就是直接出手取她妖丹,而不是單單把自己銬着,限制行動這麼簡單。

    她對符懸書說:“我只是想出去一趟,還會回來。”

    只是她原先訂下回來的日子,許是比符懸書所想的,要再久一些。

    想當然耳,這個答案,符懸書不可能會接受。

    他問:“打算去哪兒?”

    牡丹正要回答,又聽符懸接着問:“去多久?”

    “什麼時候回來?”

    “爲何……我不能一起?”

    牡丹被他這四連問,問得啞口無言。

    竟是要她答得這樣細嗎?

    牡丹沉默過久,符懸書嘴上雖未催促,可牡丹被按着的手背,卻能感受到符懸書又將指頭扣得更緊。

    兩人掌根摩擦,掌心處更是緊密。

    牡丹努力將自己的注意力從交握的手上撕開,對符懸書說:“我不告而別的確不對,但我若告訴仙長,仙長真會讓我走?”

    如牡丹料像的那樣,聽了她問話後,符懸書沉默。

    符懸書就算問得再細,牡丹也曉得了自己並沒有回答的必要。

    因爲不管怎麼答,結果都是一樣的──她走不了。

    牡丹最後決定從癥結下手。

    她說:“仙長,放開我。”

    符懸書不能也不該……把她像個犯人或被賞玩的玩物那樣,將她銬在此處,還剝奪她視物的自由。

    牡丹對符懸書的情緒很是複雜。

    起初依戀和崇敬皆有之,等到看見鏡中像之後,這些情緒又多了害怕與絕望。

    害怕是因爲,她怕這些日子的相處,全是爲了引她入套而造出的虛假。

    絕望則是,原來自己不管再怎麼逃,還是逃不過書中爲自己安排的命運。

    牡丹甚至懷疑,自己現在做的這些掙扎,到最後也全是白費工夫。

    可,她怎可能明知結果如何,還不去試着搏上一搏?

    如今,符懸書的反常,更讓牡丹多添了畏懼。

    興許,還有那麼一點心疼。

    對於牡丹的要求,符懸書拒絕。

    他說:“不放。”

    放了,她就要走了

    符懸書不能接受這個結果。

    雖然是預料中的答覆,但是牡丹還是被符懸書這理直氣壯的回答一噎。

    “仙長,你不能這樣。”

    牡丹到現在還在奢求同他講道理。

    符懸書反問:“爲何不能?”

    人要走了,自己不去攔不去阻,難道眼睜睜看着人離開?

    符懸書不願去想象,牡丹不在自己身邊的可能。

    牡丹無力又生氣。

    她撇過頭,脣瓣似擦過符懸書的手腕,牡丹氣得牙癢癢,毫不客氣就往他腕上一咬,當作泄憤。

    有本事,他就把自己的嘴也給堵了!

    牙齒隔着衣袖咬下,符懸書一怔,怔愣過後,也沒着急將手抽離。

    他將手臂放鬆,牡丹竟都還聽到他對自己說::“姑娘可咬大力些,待你咬夠了、出夠氣,就不會再想着要離開了吧?”

    牡丹一僵,心情複雜。

    就是符懸書這樣近乎乞求的語氣,才讓牡丹連下口咬他,用的勁也不夠。

    她鼻子忽地一酸。

    爲什麼不是別的誰,卻正好是符懸書?

    讓她怕也不是,留在他身邊也不是,爲難至極。

    牡丹鬆口,這種彷徨無措,實在弄得她每做出的選擇,都添糾結與爲難。

    可她的心軟在聽見自己扯動鏈子時發出的響聲後,就減退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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