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裏不知身是客,一響貪歡。

    清晨,孟麗筠幽幽地醒過來,渾身每個細胞都感覺十分舒暢,似好久都沒睡過一次好覺了。

    臥室內的窗簾半拉開,透出一抹柔和光線,空氣調節吹出的溫度正好,一切是那麼舒適。

    牀頭櫃上還燃亮着一盞橙黃色的小燈,在臥室內蒙上了一層暖色,襯托得環境是如此的溫馨。

    她撐着雙臂自牀上坐起來,看下電子石英鐘,時間九點半,不禁伸展雙手,輕輕伸一個懶腰。

    那姿態樣子,有無限的慵懶嬌媚。

    孟麗筠忽然聞到了一縷淡淡的幽香,不似是香水的味道,是一種純天然的清香,她十分確定。

    她微微側頭看去,只見的牀頭櫃上擺放一束花朵,有各種顏色不知名的花朵,沒有包裝。

    這一看就不像花店買的,而是在山上新鮮採摘下來的野花,枝葉上面帶着一些露珠和雜質。

    孟麗筠嘴角露出笑意,這是她今年收到最好的一件特殊禮物,比什麼都來得珍貴無比。

    她拿起花束上面附有的小卡片,上面用歪歪曲曲地字體寫着:「媽媽,祝你生辰快樂!」

    她不禁掩嘴撲哧地笑了出來,不枉她含辛茹苦把女兒養育出來,現在終於知道要孝順媽媽了。

    不過用這種方式來表達心意,一看就知道是她男人的注意,專門教唆女兒用這種招數來討她開心。

    孟麗筠隨手拿了一件風褸披在身上,用腳在牀底下搜尋到一對拖鞋,起身撥開了臥室窗簾。

    那寬大的落地窗設計,讓清晨的陽光愜意地灑入房間,藍天碧海的海岸線的景色盡收眼底。

    “篤篤——”

    門外的敲門聲輕輕響起,接着傳來女傭阿鳳聲音:“太太,三少叫你起牀喫早餐了。”

    孟麗筠頭也不回,只是輕聲地應道:“鳳姐,我知道了,等下就下樓去。”

    在這處私宅裏,太太是她的身份。

    她已經失去了正牌的身份地位,這一次她絕不會退讓,誓要保衛屬於自己的幸福。

    孟麗筠簡單地洗漱了一下,臉上略施脂粉,換了一身簡單的便服,下樓去用餐。

    只是眼前的一幕,讓她啼笑皆非。

    只見李仁杰穿着圍裙打扮,在廚房和餐廳來來回回穿梭,好像廚師一樣在準備早餐。

    女傭上前問候,“太太,早晨。”

    她臉上欲言又止,略顯幾分無奈道:“三少爺一早入廚房,還不準讓我們幫忙呢。”

    孟麗筠不以爲意地笑了笑,“沒事,他這麼喜歡掌廚就讓他來,反正他也是三分鐘熱度。”

    小李蔓端坐在餐椅上,急不可耐地向她邀功起來,“媽媽,有沒有看到我送你的禮物。”

    孟麗筠笑着走過來,伸手擰了擰她的小臉,“多謝你的禮物,我的心肝寶貝終於會心疼媽咪了。”

    小李蔓抱着她的手臂,嘻嘻發笑。

    李仁杰從廚房端出來一鍋白粥,然後給她拉了椅子,“阿筠,你快來坐下,試試我的手藝。”

    孟麗筠笑而不語,端正地坐下來。

    她看着枱面的各式簡單的早餐菜品,故意去揶揄他,“一煲清粥,幾碟小菜,就這樣啦?”

    李仁杰自顧自坐下來,微微笑,“營養專家說健康飲食,要取新鮮的食材,用簡單的煮法。”

    他指了指其中一碟小菜,“你看這味菜脯蛋,是在新界鄉下種的蘿蔔,養的母雞下的蛋,有機無污染。”

    孟麗筠微微笑不置可否,看在他那誠心誠意、勞苦功高的份上,暫時先放他一馬。

    不過在外人看來,小兩口一早便開始打情罵俏,真是很有生活情趣的樣子。

    小李蔓拿着小勺子比劃,毫不留情拆穿他,“爹地,我看這和平常的早餐也差不多呀。”

    李仁杰被女兒這樣拆臺也不介意,若無其事地呵一聲,聳了聳肩當做自我解嘲。

    餐桌上擺開了幾碟小菜,分別有菜脯蛋、鹹蛋、油炸鬼、鹹橄欖、鹽水菜心、乾脆花生。

    一家三口動筷,喫得津津有味。

    小李蔓忽然停下來,小手撐着下巴,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爹地,你昨晚是不是欺負媽咪了。”

    李仁杰看了一眼孟麗筠,然後若無其事地笑問起來:“我怎麼欺負媽咪了?”

    孟麗筠微微一怔,也是莫名其妙。

    小李蔓兩隻眼睛盯着兩人來回轉,“我半夜去廚房拿東西喫,好像在外門聽見媽媽喊什麼。”

    孟麗筠聽到女兒的話,猛然想起昨晚在臥室內發生了什麼,霎時心慌意亂,悄悄地飛紅了雙頰。

    她攏了攏秀髮,努力讓自己鎮靜下來,然後狠狠地瞪了對面一眼,低下頭專心喫着早餐。

    李仁杰面不改色,一本正經地說:“我們發現房間有一隻曱甴,是你媽咪怕了就喊了出來。”

    他搖搖頭,煞有其事地說下去,“這陣子有蛇蟲鼠蟻出沒,也是時候叫工人做殺蟲工作了。”

    兩個女傭相視一眼,都露出了古怪的臉色,想笑又不敢笑,只好把嘴緊緊閉上,強忍着笑意。

    她們都是過來人,自然知道是怎麼回事,何況現在流行曲都有得唱:「小別相逢多韻味.....」

    不過童言無忌,無須在意。

    孟麗筠給女兒夾了一塊雞蛋,悄悄轉移話題,“快喫完,爹地等下送你回去爺爺嫲嫲那裏。”

    小李蔓頓時一急,忍不住站起來問:“媽咪你是不是生氣了,真的要趕我出家門了?”

    孟麗筠反而被她引得笑起來,溫柔地說:“媽媽今日還要出去工作,沒時間陪你玩呢。”

    小李蔓不甘心,“那爹地呢?”

    李仁杰臉不紅心跳地說:“爹地今日要回差館做事,不然那些賊佬就要多到通街走啦。”

    小李蔓不開心了,馬上癟起嘴了。

    她悶得說不出話來,把一碗白粥喫得嘖嘖做響,像是在無聲地抗議他們兩人拋棄了她。

    李仁杰看她裝出食不下咽的可憐樣子,不禁笑了,“戴阿姨在嫲嫲家,她可以陪你玩呀。”

    小李蔓用手掩住耳朵,不爲所動。

    李仁杰似不經意地說:“我剛剛送了一臺電視遊戲機給戴阿姨,有最新款的射擊遊戲喔。”

    小李蔓頓時眼睛閃亮起來,迫不及待地追問道:“什麼遊戲?可以兩人一起玩嗎?”

    李仁杰夾菜放她碗裏,神神祕祕地說:“那你就先喫飽東西,你等下回去就知道了。”

    小李蔓知道回去有新的好玩東西,終於不鬧情緒,乖乖地坐下來喫東西,把碗裏的食物吞下肚子。

    李仁杰朝對面洋洋地眨了眨眼,似是在向她邀功一樣,孟麗筠則是半含笑半好氣地白他一眼。

    這一家三口喫飽喝足,在家裏稍作休息半個鐘頭,然後收拾東西,再次出門去。

    李仁杰駕車載着兩母女,從石澳駛出,往中環飛馳,車窗兩邊快速地閃過一道斑駁綠影。

    汽車最終駛入了中環的康樂廣場,孟麗筠簽約的紫荊唱片公司,總部辦事處就設在這裏。

    這座康樂大廈有五十二層,在中區撥地而起,是由中環的大地主香港置地公司在1973年興建。

    它是香港的首幢現代摩天大樓,也是當時香港及亞洲最高的標誌性建築物,名聲在外。

    不過這亞洲第一摩天樓的寶座,如明日黃花,已經被去年入夥的合和中心大廈的66層所取代。

    汽車最終緩緩在大廈的門前停下,孟麗筠的助理王薇和保鏢程肖英早已在等候多時了。

    孟麗筠輕輕推門下車,拿起自己的手袋和風褸,和女兒來個溫馨親密的貼面告別。

    李仁杰自車窗探出半邊身,趁着小李蔓不注意,悄然無聲地對她做了個暗語的口型。

    孟麗筠輕輕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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