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祖兒睜大眼睛,目不轉睛地盯着對面,“你剛纔怎麼不把他們給通通抓起來呀?”
李仁杰不禁好笑起來,“你還真當我是什麼正義大俠呀,什麼閒事都要管呀。”
他看着她,搖了搖頭,“在香港,什麼都要講法律,講證據的,無緣無故我抓他們做什麼。”
王祖兒馬上皺起小鼻子,嗡着聲音說:“他們調戲良家婦女呀,都是一幫臭流氓。”
李仁杰夾了一顆咖喱魚蛋放她碗裏,“喫東西吧,香港通街都是這種油脂飛,抓也抓不完的。”
王祖兒鬱悶地把魚蛋塞住嘴裏,用力地嚼了嚼,彷彿要把這股怨氣化爲食慾。
不過離開的那夥人,在茅躉華那罵罵咧咧的教訓聲中,垂頭喪氣地消失在廟街的夜色中。
小弟甲不禁有些鬱悶地說:“大佬,只不過是個差佬而已,我們沒必要怕成這樣子吧?”
小弟乙也是附和道:“大佬你是滅自己威風,長他人志氣,以後我們怎麼在廟街混呀?”
茅躉華停下腳步,回頭指着他們怒罵起來,“你們班冚家鏟,是不是想害死我,等着上位呀。”
“個個正豬頭,沒看到人家post卡是總督察,比那什麼華總探長都不知高几個階級。”
“如果人家要捏死你們,簡直容易踩死只螞蟻,你們是不是嫌命長,個個想去自尋死路嗎?”
“還有你們這幫小子現在就知道牙擦擦,平時見到那些散仔就腳震震,真是沒鬼用的。”
........
廟街一定要晚上來,越夜越美麗。
兩人喫完宵夜,沿着長街閒逛了起來,一路停停走走,不知不覺走到了廟街中段的榕樹頭。
以前榕樹頭整個範圍全是街市,是油麻地廟街最繁忙的街市,五光十色、林林總總的攤販。
小販會選擇在傍晚五點左右在榕樹頭霸位開檔,以木箱和木架擺貨,小販間互相接納。
不過市政署在1977年把這裏修建了社區中心及休憩花園,四周設有圍欄,禁止小販進入。
王祖兒把雙手結在身後,腳步輕盈,“我從沒有來過這種地方,實在太新奇好玩了。”
李仁杰不禁好笑地說:“難道臺灣都是高樓大廈,世外桃源,沒有這種市井之地?”
王祖兒搖頭否認道:“不是,是我家裏管得嚴,從來不准我去那些亂糟糟的地方。”
她說着忽然停了下來,目光被賣雜貨的一件小飾物給吸引,一雙大眼睛閃閃發光。
李仁杰看她見獵心喜的樣子,便拿出鈔票向小販給買下,“吶,送給你。”
王祖兒把它小心捧在手裏,認真地說:“嘻,我會永遠保存好它的。”
李仁杰轉頭看着她,“別輕易使用這個詞,對你來說,永遠也可能只是一瞬間而已。”
王祖兒見他是如此一本正經地說教,忍不住調皮地伸手去點一點他的鼻尖,嘻嘻笑。
“睇相哩阿生,睇相哩阿小姐,所謂相不睇不發,羌不磨不辣.......”
接着他們看到占卜算命的攤子,相士師傅穿着一件長衫的,一盞煤油燈相伴。
王祖兒擡起頭說:“給我十塊錢”
李仁杰不由笑道,“你不會是想幫襯這種街頭相士吧,不怕聽信批命誤終身呀。”
他雖然這樣說,但還是掏錢給她。
相術師傅見到有顧客,從神遊中回過神來,“怎麼,兩位要是算命,還是看相?”
王祖兒說:“大師,你幫我看下相。”
她放下一張鈔票在枱面上,俯身坐在小凳子上,自覺地伸出了一隻白嫩的手掌。
相士師傅端正了坐姿,迅速進入工作狀態,嘴上換了國語問:“小姐貴姓?”
相術師傅舉着油燈靠近,看看她面容,再看她的手掌,沉吟了良久,“小姐,你這命相,既風光,又坎坷。”
王祖兒頓時被他的批命嚇了一跳。
相士師傅指着她的額頭,“你這面相,額頭不過高,眉毛不雜亂、紋路清晰,鼻子端正挺直、鼻翼飽滿,日後事業必定大紅大紫,豔壓羣芳。”
他忽然停了停,搖頭嘆息道:“但是你的掌相不好,事業線雖然足夠長,但婚姻線和感情線又淺又短,相距又遠。”
王祖兒此刻如一隻待宰割的羔羊,急忙問出來:“那我最後的命運會是怎麼樣?”
相術師傅嘆一口氣:“所謂自古紅顏就多薄命,一般輕則是看破紅塵,青燈相伴.......”
王祖兒頓時沒有好氣地說:“你真是會胡言亂語,怎麼又無端端就咒我出家呢。”
相士師傅唯有苦笑地搖搖頭,“你們都不喜歡聽真話,但我又不會說假話,徒之奈何。”
王祖兒還想繼續問下去,但是被李仁杰笑着打斷,然後拉着她的手離開了。
相士師傅看着兩人離去,搖了搖頭,他手裏還拿着一張百元鈔票,算是意外的酬金。
王祖兒心裏有些鬱悶情緒,終於忍不住問出來:“你說他看相到底準不準,是不是真的呀?”
李仁杰聳聳肩,“如果他那麼厲害,又何必淪落在廟街這裏給人算命,他若能算命,買六合彩,馬會投注,哪個不會發達呢?”
王祖兒心裏一想,也是這個道理。
李仁杰忽然停下了腳步,擡頭看了看夜空高懸的明月,“已經太晚了,我現在送你回去吧。”
王祖兒卻搖搖頭,帶着不捨和固執地說,“我不走,我還想繼續逛一逛,時間還早呢。”
她從來沒有赴過如此有趣好玩的約會,心裏戀棧不去,不想那麼快結束愉快的時間。
李仁杰始終維持着好脾氣,“你明天晚上還有比賽,不用好好休息一晚嗎?”
王祖兒忽然挽着他手臂,撒嬌地說:“沒事,我恢復能力快,明天又是活潑亂跳的呢。”
兩人繼續在鬧市中肩並肩,李仁杰帶着她參觀街市的小販,隨意買零食喫,盡情盡興。
午夜時分,廟街漸漸靜下來。
不知怎地,時間竟過得這樣快,街上原本點着數萬支的燈泡,也開始一盞一盞地熄滅。
那個唱家班也要收場了,收數佬捧着一個托盤,繞向觀衆的尋求賞賜,“多謝各位捧場。”
觀衆打賞的都是一塊或兩塊,都是零碎的硬幣,雖是沉甸甸一盤,每個人卻分不了幾個錢。
不過托盤中忽然出現了幾張紅衫魚,收數佬一怔後,忍不住喜上眉梢地道謝:“多謝老細!”
李仁杰只是笑笑,便轉身離開。
王祖兒默默地跟在他身後,心中推翻了之前的印象,對這個男人有了新的認識。
她本來以爲李仁杰也不是什麼有錢人,要不然也不會帶她來這這種地方來喫宵夜了。
現在看來人家隨便出手就是五百,剛纔那一頓豐富的宵夜不過才一百來塊而已。
禧哥向觀衆道別:“今晚就夠鍾收檔了,多謝各位捧場,明晚再見,祝各位朋友晚安,多謝。”
曲終人散,日復一日。
李仁杰駕着車把王祖兒載回去尖沙咀的美麗華酒店,親手把她交回給臺灣的籃球隊的領隊。
王祖兒在酒店再次沖洗乾淨後,她躺在舒適的牀榻上,慢慢回想今日的這場遭遇,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她夢中忽然想起,她根本就沒問李仁杰的電話住址,如果自己想要找他要怎麼辦。
呵,不怕,她一定可以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