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棟紅瓦白壁的西洋館門外,有個手捧一束鮮花的少女,輕輕地扣響了門鈴。
如果能夠仔細一看,這女孩其實就是中森明萊,卻不知她爲何要扮作一個送花員。
半響,一個穿着睡衣的中年洋人來開門,狐疑地打量着門外的少女,“請問你找誰?”
中森明萊露出一個笑容,把鮮花往前一遞,“先生,這是給你送的康乃馨,請你簽收。”
中年洋人並沒有馬上伸手去接,臉上有幾分疑惑,“我沒有訂花,是誰讓你送過來的?”
中森明萊不好意思的作了一個手勢,表示自己聽不懂英文,只是指了指上面的小卡片。
洋人拿起來看,只見卡片上面寫着:“祝願布里辛茲先生和夫人,愉快地度過每一天!”
布里辛茲先生頓時放下疑心,這指名道姓送給他,也必定是他熟悉的人,或者熟悉他的人。
他拿起筆在單據上籤下自己的名字,接過她手中那束芬芳四溢的康乃馨,向她禮貌的道謝。
中森明萊還以一個明媚的微笑,但是轉過身的時候,悄悄地吐吐舌,樣子十分可愛。
她只會簡單的幾句英文,要讓她直面這些洋人,還要與之交談,那真是太爲難她了。
中森明萊完成了使命,不禁朝不遠處樹蔭下的那人看過去,眼睛裏露出了期盼的神色。
李仁杰朝她露出了一個微笑,然後比劃了一個OK的手勢,又給了她大拇指讚賞。
中森明萊忍不住嘴角彎彎,露出雪白晶瑩的貝齒。
她不知道李仁杰這樣做的目的,會讓她假扮送花員,還要專程上門給這個洋人送花。
但是中森明萊樂意能夠幫上他的一點小忙,這樣不自覺中,讓兩人的關係顯得平等。
這裏是離中華街附近不遠的山下町,李仁杰拖着中森明萊漫無目的地隨處亂逛起來。
橫濱作爲開港後日本對外最大的門戶,是一個國際港口城市,有許多外國僑民聚居。
這裏的街景融入了許多外國文化和風格,也因漸漸此發展成一座具有西洋色彩的城市。
以稅關作爲基準,以前在稅關以南是外國人居住區,稅關以北是日本人居住地區。
橫濱開港的時候,沿岸的外國商館都被稱爲「一番館」、「二番館」、如此的類推下去。
山上的那些西洋建築風格的樓房足有上百年曆史,甚至半山上還有一座外國人專用墓地。
山腳下的元町,聚集了許多專門做外國人生意的商店,還有異國風情的展館以及咖啡廳。
一陣風吹來,樹葉沙沙作響。
中森明萊走着忽然停下了腳步,轉過頭看向李仁杰,“咦,我們好像是繞了一圈吧。”
她發現兩人其實是繞着一座花園別墅,走了一圈,又重新回到了原來的地方。
李仁杰點點頭,伸手去指了指那座洋樓,“你覺得這座洋房怎麼樣?”
中森明萊怔了一下,“什麼怎麼樣?”
她認真地打量着裏邊,思索着用詞,“漂亮,尊貴,寬闊,充滿西洋風情的別墅住宅。”
李仁杰輕描淡寫地說:“我打算把它買下來,或許以後可以給老婆小孩來曰本度假用。”
“哈哈——”
中森明萊還沒答話,忽然傍邊卻有人聽到兩人的對話,還對此言論嗤之以鼻。
只見是個中年男人走了過來,臉上的表情十分鄙夷,看着李仁杰的目光像是跳樑小醜。
中森明萊見他竟然嘲笑,不由有些生氣地質問:“大叔,請問你笑什麼?”
中年男人毫不客氣指着李仁杰,還一番義正言辭說:“小姐,你不要相信這個滿口謊言的人。”
李仁杰雙手插在扣袋,笑而不語。
中年男人帶有幾分不屑,咄咄逼人地向李仁杰質問:“你可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
中森明萊怔住了,不明所以,不知道這個大叔爲什麼鬧這麼大脾氣,人家也沒得罪他。
中年大叔指着這座洋房,“這裏以前是英國總領事官邸,現在是公共設施,你有錢買不起!”
中年大叔卻不依不饒,在他背後諷刺道:“一看就知道是個滿口謊言,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中森明萊追了上去,認真地追問:“你不會是真的想在這裏買房子吧,那可是英公館呀?”
李仁杰忽然停下了腳步,笑眯眯地看着她,不答反問:你也覺得我是在開玩笑嗎?”
中森明萊怔了一下,囁嚅地說:“你不是說是來曰本旅遊的嗎,來這裏買房子做什麼?”
李仁杰煞有介事地說:“中國有句俗語叫做金屋藏嬌,說不定我以後要養個曰本小老婆呢。”
中森明萊聽他那玩笑的口吻,把她的臉壓低有點靦腆,“傑先生,你不要開這種玩笑了。”
她忽然又擡頭凝視着他,聲線轉爲溫柔,“我陪你在附近走走,或許還有你喜歡的呢。”
李仁杰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忽然伸手捏了捏她的臉蛋,然後笑不可抑地往大步前走。
中森明萊像個受驚的小鹿,心思立即停頓了一秒鐘,然後嫣然一笑,輕快的追了上去。
兩人路過一間郵局時,李仁杰走了進去,把即影即有相機拍攝的幾張照片,分別寄出。
中森明萊偷偷看了一眼,照片中的那個洋人,正是她剛纔上門送花的布里辛茲。
她終於明白他讓自己送花的目的,原來是要她把人家引出來,方便他來拍下照片。
中森明萊忽然對他的身份感到好奇,一瞬也不瞬的望他,“傑先生,你是不是一個私家偵探?”
李仁杰看到了一對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那雙清清亮亮的眸子正帶着一股天真的好奇。
他俯下身靠近她耳朵,神祕兮兮地說:“其實我是英國軍情六處特工,代號J探員。”
中森明萊不禁笑了出來,一副信你纔怪的樣子,“難道你像是佔士邦那樣的厲害人物嗎?”
李仁杰用手輕輕整理西服,充滿了自信,“我比他厲害多了,十個詹士邦都不是我的對手。”
中森明萊輕哼,“我不信。”
李仁杰將嘴角的笑意輕輕按捺,一本正經地說:“我會講日文,而詹士邦不懂,你說是吧。”
中森明萊被他的狡辯給問住了,忽然之間,說不出話來,只好扁起嘴來。
李仁杰聳聳肩,“其實詹士邦是個始亂終棄渣男,每一集都換一個女主角,還自命風流不凡。”
中森明萊見他那般驕傲,自然不服,爭辯說:“人家那是拍電影,只不過是劇情需要而已。”
她還一副認真地和他探討起來,“何況人家一直也沒有結婚,當然有自由戀愛的權利呀。”
李仁杰攤攤手地說:“英國大文豪莎翁說的「不以結婚爲目的的戀愛,都是耍流氓。」”
中森明萊聽到他的歪理,忍不住笑出來,“我們一起搭檔行動,那我豈不是成了「傑女郎」。”
李仁杰對她眨眨眼,“你也可以這樣認爲,不過你想要做「傑女郎」可不是那麼簡單的。”
中森明萊本想笑出來,但是看他那一臉趣怪的笑容,忽然明白自己是上當被愚弄了。
她忽然有種委曲的感覺,立刻沉默下來,小臉鼓鼓別過去,神情懊惱而抑鬱。
李仁杰見她別轉面孔,這個心思敏感又固執倔強的女孩,明顯用這種方式表示不滿。
他只好先哄哄小女孩,“是我冒犯了明萊小姐,拿我要怎麼補救,才能讓明萊小姐原諒我呢?”
中森明萊微微揚起下巴,也學着他先頭那語氣狡慧地答:“那你陪我繼續遊玩橫濱,一直日落之前,或許我就不生氣了呢。”
李仁杰看着她那張有淡淡熒光的俏臉,眼似水杏,細細的眉,挺挺的鼻樑,煞是美麗。
她幾乎有着大人的身段輪廓,但依然是小孩的脾氣情緒,這便是豆蔻年華的中森明萊。
少女即是少女,永遠橫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