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劍氣還能這麼用,人羣中爆發出一陣喝彩。
也不是所有神隱宗的弟子都摔下來,還有一個御着酒葫蘆的醉漢飛在半空,只不過,這醉漢只撈他的幾位師妹,任由師弟們驚叫着變成高空墜物,還不緊不慢地落地,醉眼朦朧、搖搖晃晃,朝卿月作揖:“多謝趙指揮使、謝兄、蘇兄救我師弟。在下神隱宗桑落,願效犬馬之勞。嘻嘻,改天請三位喝酒。”
卿月是副指揮使,不過,繁霜城的鎮魔司沒有指揮使,只有副指揮使。所以大家稱呼卿月的時候,通常喊“趙指揮使”。
卿月:“不用客氣。”
謝君宇:“舉手之勞。”
蘇穆辰的鼻翼微微一動:“桑兄,你這葫蘆裏裝的不是桑落酒,好像是瓊華露?”
桑落立馬將他引爲知己:“原來蘇兄也是懂酒之人,幸會,幸會。今晚定要和蘇兄浮一大白。”
在卿月的眼角餘光裏,幾個一瘸一拐的神隱宗弟子朝着丹芷堂的方向去了。
都是首席大弟子,謝君宇和方旭就十分靠譜。這個桑落,貌似有點廢師弟。
直到此刻,卿月這才騰出時間,看向長離和他的笑臉螃蟹。
“過來。說說看你會什麼,我再考慮收不收你。”
這個問題,倒把金世離給難住了。他搜腸刮肚,思索許久,似乎除了殺戮,他就只會——“喂螃蟹,做花雕螃蟹。”
蘇穆辰故意調笑:“所以你帶着這隻弱小的花斑笑臉螃蟹打擂臺,是要給我們添一道下酒菜?”
四周笑聲一片。
長離搖搖頭,認真道:“現在還不能喫,萬一有一天咱們被困在哪裏,它就是儲備糧。”
剛醒來的笑臉蟹聽見他們的對話,又翻了白眼。
長離剛纔在擂臺上的表現,頗有殺人不眨眼的大魔王的潛力。
讓這樣危險的人物跟在身邊,卿月心裏沒底,她略微遲疑,給長離安排了第一個任務——打掃鎮魔司的靈獸驛,清理仙鶴、靈犬等靈獸的糞便。如果長離能夠服從她的命令,把小事做好,她再考慮重用這個人。
堂堂魔尊,去清理靈獸的糞便?金世離險些氣出內傷:自己選的鎮魔司打雜劇本,跪着也要演下去。
半個時辰之後,所有鎮魔師、捉妖師都選好了副手。將近六百人,在卿月的帶領下一起登上廣場東面的高臺,祭祀天地,宣誓保衛一方安寧——“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刻苦修煉,不畏艱險,誓死守住繁霜城,爲家鄉父老、爲天下蒼生、爲三界安寧戰鬥到最後一刻。”
下方是人山人海,那些落選的修士,以及數萬繁霜城的百姓,都站在廣場上觀禮。
一般情況下,生活在東陵、西荒、九黎的普通百姓,一輩子都不會見到妖魔鬼怪。因爲修真界的存在,隔開了魔界、妖界和人間。九大仙門合力開闢出中州結界,設三十六城鎮魔司,阻斷了妖魔鬼怪通往人間的道路。守護着凡人的歲月靜好。
修士可以去東陵、西荒、九黎遊歷,但是不能對凡人使用任何法術,也不能插手人間的戰爭。所以中州的一切,在那些地方都只是虛無縹緲的傳說。御劍飛天的修士,覬覦人間的妖魔鬼怪都只存在於故事裏,是很多人茶餘飯後的笑談。
加入鎮魔司是一件很光榮的事,但榮耀和責任並存。
比如遇害的那些鎮魔師、捉妖師。他們的師尊、師弟、師妹還在期盼和他們重聚,家鄉的父老還在等待英雄歸來。然而他們卻已經長眠不醒,埋骨異鄉。
有一個卿月成爲副指揮使以後才知道的祕密——天魔一族,以人的意念能量爲食物。大多數天魔喜歡喫貪婪、自私、自卑、哀傷、憤怒、仇恨、絕望、怨天尤人等負面情緒,也有極少數天魔喜歡喫歡樂、感激、信任、悲憫、奉獻等正能量。
就像有人喜歡鹹豆腐腦,有人喜歡甜豆腐腦,有人嗜辣如命,有人咬姜喝醋。只是口味不同,本質上都是天魔。
每逢中州失守,不僅是修真界的浩劫,也是東陵、西荒、九黎的浩劫,亂世之中,“父子相食,骨肉相棄。千戶滅門,十不存一。”“烏鳶啄人腸”1,白骨無人收。人間和地獄,並無太大的差別。
九百年前的嘉和之亂,就是修真界內訌,導致天魔入侵,整片北涼州沉入地底,形成了現在的魔淵。人族淪爲奴隸,險些覆滅。
現如今,魔族又開始蠢蠢欲動,離魔淵最近的繁霜城,堪稱天下最危險的地方。本地鎮魔司的帝君玉牒丟失的事,不是祕密,敢來這裏的人,都是勇士。
卿月不想說那些冠冕堂皇的廢話,她舉起酒杯,言簡意賅道:“我敬諸位勇士一杯酒,天魔什麼的,慎重警惕,打服就完事了。我宣佈三個好消息:第一,從今天開始,九大派的元老將輪流給我們授課。第二,樂遊谷正式歸我們管轄,所以,每月除了和總部相同的三千上品靈石,還有樂遊谷的祕境門票收益分紅。第三,我們有最優秀的醫師、煉器師,憑繁霜城鎮魔司的腰牌,療傷免費,修復法器只需要出材料費。煉丹、煉器可以打九折。”
加入鎮魔司的修士歡聲雷動,齊齊舉杯慶祝。落選的修士各種羨慕嫉妒恨。
這是卿月升職副指揮使,廣微子給的福利。天虞派丹宗的小師姐李無憂,本體是一隻煉丹爐,別的煉丹師煉丹,費時又費力,老費勁了。李無憂不一樣,她是個靈脩,喫靈藥,吐丹藥,效率奇高。加上卿月有一大批師弟師妹,不是煉丹師,就是煉器師,需要練手。
比如免費療傷,療傷不花錢,但是傷藥、丹藥總得買一些備用吧。
修復法器,發現一個手藝好的煉器師,那下次煉器,是不是會直接找上門呢?像蘇穆辰那樣的煉器師,能同時煉十幾件法器,打九折也賺翻了。
這是雙贏的策略。鎮魔司的同僚得了方便和實惠,天虞派的煉丹師、煉器師得了錢和名聲,還能提高技藝。
杏花谷的醫修立即想明白其中關竅,紛紛表示,他們也要加入療傷免費、丹藥九折的醫師行列。
卿月當然是立即同意,有錢大家賺。
涿光劍宗的煉器師祁亦安眉心微蹙,窮是一個惡性循環——他沒法放長線釣大魚,只收材料費給別人修復法器。那樣做,他的家底撐不住。但所有人都去找天虞派的煉器師修復法器、煉器,涿光劍宗肯定會更窮。
先前他們羣毆趙卿月,就是因爲他們號稱劍宗,青雲榜第一的劍修,卻出自天虞派。他們委實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不蒸饅頭爭口氣。誰知羣毆也打不過,更丟臉。現在富貴人家請保鏢,都指名要天虞派的劍修,不要涿光劍宗的。
可謂幾家歡喜幾家愁。
此起彼伏的歡聲笑語中,一個清純可愛的少女陡然跌出高臺的欄杆外,驚叫着墜落。
以一名劍修的眼力,卿月立刻認出那是南宮芷。原書中,南宮芷隔着人山人海,對謝君宇一見傾心,然而苦於沒有機會搭訕。直到宣誓儀式結束以後,南宮芷的師姐嫉妒她,暗中封住她的經脈,一把將她推下高臺。
危急時刻,謝君宇猶如神祇般從天而降,以公主抱的姿勢接住南宮芷,空中一個漂亮的旋轉,翩然落地。
卿月:真是老套,十年前的言情小說都不這麼寫。
她輕聲道:“映雪。”
映雪劍很不情願似的,在劍鞘中鏗鏘一聲,才飛出去,用劍柄挑住南宮芷的後衣領,把她拎回高臺的範圍,下一瞬,劍身一斜一抖,南宮芷發出一聲尖叫,被抖下去,摔在堅硬的漢白玉地板上。
卿月:???
她傳音給映雪:“我見猶憐的小美人,你懂不懂什麼叫憐香惜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