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出了義莊,那把火依舊在雄雄燃燒,但晉立卻霍然驚醒過來。
是因在義莊積壓已久,還是神語在瘋狂蠱惑,亦或是……
姜午、刑剛,乃至於此行的任務,皆是因與桃城主神的不作爲有關?
不過,終是出了這義莊,踏出這異世界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步。
“晉立大哥,沒想到,我們最終還是在一起了。”
姜午嘰嘰喳喳,歡快得跟喜鵲一般,跟在義莊相比,完全就是兩個人。
是了,這纔是她本來的樣子,就像昨夜看到的那樣,咳咳……
“是先去我的村子,糖村嗎?”
姜午妙目圓睜,無比期待地問道。
“你不先回家嗎?”
五醜開口問道,他有些糾結。
若是先回家,卻不知如何跟家人面對,而以他如今的樣子,怕是未必能認得出來。
認不出,反而是最好的,若是認得出來,後果,真不敢想。
姜午的笑臉凝固。
是了,阿父阿母不知是當她失蹤了,還是死了。
若是突然出現,如何跟他們解釋?
若是不出現,如先前所想,遠遠見上一面,但這一面,就怕沒離開的勇氣了。
“先去糖村吧。”
晉立幫他們下了決定。
雖有三個月時間,但現在卻是三人同行,相當於每個任務,只有一個月的時間。
若還被其他事耽擱了,只怕時間就有些緊迫了。
兩百里、三百里、四百里,疤臉竟像是早就想到了這點,替他們安排好了路線。
而且從疤臉給的地圖來看,確實幾近直線。
一路向西嗎?
‘若再有個六百里,便是桃城了。’
最後的目的地,林家村,距離桃城只有兩百里之遙。
“好,那便先去我的村子,到時,我請你們喫糖!”
姜午笑容再現,歡快地在前面蹦躍着,頗有幾分地主帶路的意味。
“晉立大哥,你說糖村會是怎麼樣的?喜歡喫糖的人,笑容都應該很甜。”
愛笑的女孩,孕氣都不會太差嗎?
“以製糖爲主的村子,想必那裏的孩童,牙齒都不會太好看。”
姜午聞言差點跌倒,回過頭來不滿道:“晉立大哥,你就不會說些好聽的?”
“你肯定是小時候糖喫少了,說話才這麼不好聽,一點都不甜。”
“到了糖村,一定要讓你多喫幾顆,這樣,你就會說好聽的話了!”
嗯,到時可能還會說你愛聽的話。
“姐姐,我也要!”
五醜眼裏透着渴望,“我還沒喫過糖呢!”
“嗯,到時讓你喫飽!”
姜午聞言先是訝然,然後回想起五醜生前,有些憐惜道:“我們以後的生活,都會甜起來的!”
晉立回頭,遙望屹立在山峯上的義莊,似已跟他們離得很遠,但似乎,又仍在身側。
就只怕,是個甜蜜的陷阱。
……
“上神,晉立已離開義莊。”
紙紮女童坐在屋頂,疤臉拱手行禮道。
“他接下的,是林家村的詔封。”
“林家村?”
紙紮女童遠眺,似乎晉立他們的一舉一動,都落在她眼裏,“他運氣可真好。”
“重新再尋個詔封任務給他,時間就不一定夠了。”
“上神說笑了,這是不是邪神,還不是您一句話的事。”
疤臉毫不擔心,這消息之前便聽紙紮女童說過,但如今連衪對晉立如此上心,若當真運氣不好,也只是遞話的功夫。
“你安排的?”
紙紮女童揶揄道:“倒是把我也給安排上了,小疤,你的膽生毛了。”
“小神惶恐,萬不敢有此編排。”
疤臉表情微變,這法身的性情,當真是難以琢磨。
“桃城夢神,雖性情古怪,但多半會賣我面子,只是現今儒家當道,卻是不好說話。”
“也罷,這個到時再說。”
“不過,你可準備準備,不日便要趕赴桃城了。”
疤臉聞語大喜,“上神,調令下來了?”
“我真能離開這鬼地方了?”
“你裝什麼裝?”
紙紮女童語帶嘲諷,“若非你早料到了,爲何會把林家村的詔封,給予晉立?”
“這林家村,可是離桃城,只有兩百里之遙。”
疤臉只顧傻笑,不敢反駁。
他確實存了這般心思,若是林家村,等調任桃城之後,他一日便能趕到。
這大腿極粗,可不能半路夭折了。
“如無意外,你將出任桃城旗神,以後,便是夢神的下屬,跟我也隔了份。”
“上神,您這是哪裏的話?”
疤臉義正言辭,“小疤永遠是您最忠誠的下屬,絕無二心。”
“這話,我便先聽着吧。”
……
桂縣。
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川流不息。
一個高大的身軀,戴着頂黑紗帽,怔怔地站在一座被燒燬的宅院前,久久不曾動彈。
偶有微風吹起,黑紗竟毫無遮擋地後揚,似是在紗帽之下,並無頭顱,只有一條杆子。
行人見狀紛紛遠離,若不是表演雜戲的,便是個詭異的東西。
約莫一個時辰,那個身軀緩緩向宅院走去,每一步,都似極爲沉重,竟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能擡得起來。
又是一個時辰,那個身軀才走到了宅院大門前,伸手推開了大門,走了進去。
每一個動作,都極爲輕柔、仔細,這座已經被焚燬的宅院,對他來說,似比什麼都要珍貴,生怕用勁大了,便會損壞了一樣。
宅院上的牌匾,已是焦爛不堪,但依稀還能看得出一個字,刑。
待得那身軀進了宅院,旁邊擺攤的小販才議論了起來。
“這身軀,好生熟悉。”
“有什麼奇怪的?這刑家,之前可是大戶,還記得那刑剛不?”
“記得,他名氣極大,這縣裏的人,多是受了他恩惠,要不然,得死不少人。”
“哼,最後還不是被神靈斬了首,據說是犯事了,是個惡人。”
“惡人?這怎麼可能?”
“神靈老爺說的話,怎麼可能會有錯?許是這廝平時演得好,這才騙過了咱們。”
“人心隔肚皮,這些都不稀奇,要不,刑府被焚、刑剛被斬時,縣神怎生不出面?”
“我只恨這廝當時不演得更好些,再給我些銀兩,要不,我也早不用擺攤了。”